许禾便也没多留,衙役便一连串去了不远处的陈家。
衙役还远远的谈着话道:“若是每家都跟这家一样这般快,也不必费那么多事儿了,三天定然就能把这个村子的赋税收齐全。”
“要有那么便宜的差事儿,还轮得到你我不成。”
许禾看着人都灌入了陈家的院子以后,这才回自家的院子去把院门关好,张放远被他叫在屋里烧猪毛,怕他出去又跟衙役起冲突。
“走了?”
“都走了。”
张放远放下把猪毛烧到干干净净的猪蹄儿:“还没问四伯家里够不够缴纳赋税。”
许禾道:“四伯家里多一个晓茂,比咱们家多交不了太多。”
张放远其实也只是随口一说,他们张家在村里已经是中上的人家,几个叔伯没有哪个会穷到交不起赋税的。倒是大伯家里的堂兄弟多,赋税是最多的,但是人多挣钱的也多,大伯虽会装装穷,却不至于拿不出赋税钱来。
却正是因为晓得张家是村里有点钱的人家,交赋税的时候烦恼的事也比别家多。
“哥儿,晚上别做鱼了,弄点简单的就成。再者把猪下水放屋里清洗,半夜里再卤。”
许禾不解其意,但也照着张放远的意思办。
晚些时候,夜风习习,天黑了下来,他才算晓得了张放远究竟是为什么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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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提到的赋税,参考了《古代人的日常生活》中提到的汉朝赋税缴纳款项和数目,还挺有趣的,大家也可以去看看。但是我们这本文不是按照汉朝背景写的噢,架空,大杂烩,勿考据。
第47章
许禾洗干净夜里要卤的猪下水,昨天用过的卤水已经凝结成冻,软趴趴的,按一下比婴儿的脸还软。
只要把锅烧热,慢慢化开就又能变成浓香的卤水,昨儿卤过了肉,今朝的卤水会更香更好用。
听说有名的老卤是常年不断火的一直熬温熬着的,既是浓香又不会因天热放坏。
不过他们家里没有这个条件,趁着卤水没有变质还能多用两回,等更热放坏了,那就重新熬卤水。
今儿原本说去村民地里摘点豇豆卤的,结果因缴税的事情也没去成,也只得作罢,又拿了些蕨菜卤。
他正准备问张放远能不能开始烧火卤肉时,忽而听见外头来了人。
他们家其实不常有人来的,两口子的口碑都算不得好,平时除了那两个走动的邻里亲戚,几乎没什么人来。
正要出去看看,张放远已经先他一步去了。
“放远,还没歇呢?”
许禾站着灶房门口,看见院子里进来一张不甚常见的面孔,但是认得,好像是吴家娘子。跟张放远的爹是表亲关系,到张放远这辈来,关系就更有点远了。
“天才擦黑,应当是没啥人歇吧,再者今日衙役催赋税到咱们村了,恐怕是更没多少人睡得着。”
张放远杵着院门口处,他不往屋里走,前来的妇人也不好意思往里头去。
“是啊。”
张放远道:“婶儿有事?”
言罢,那妇人便开始揩眼睛,眼泪来的快:“便是为着赋税一事来,一大家子人,你也晓得,你表姐今年初又没说好亲事,今年就要交两算的赋税了。叔又赶上服戍卒,这一算下来当真是不得了,家里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若是婶儿早些来就好了,我这种才寻买了牲口,钱套出去了,这不,下午又交了自家的赋税。想拿也拿不出来。”
那吴娘子默着没说话,似是在揣摩张放远话的真假一般,拗着不太肯松口:“那放远,你啥时候能把钱收回来?”
“怎么也得三五日,钱拿回来了还好,就是我先前买马给宝利钱庄借了些钱,他们晓得我摊子在城里,每日准时去收还账。”
“……”
张放远又道:“婶儿要不明日搭我的车去城里吧,我常在宝利钱庄借钱,他们钱庄的利钱不算高,可一借。”
妇人听天天来催收欠钱,哪里敢去借,借村里人的不必还利钱不是更好?又听张放远说常去借,不禁失望,合该直接去张大或者张四家去才是。
这张放远虽是做生意了,可是买马成亲办事儿,大手大脚上头还没爹妈,能有钱才怪。
“那我再考虑考虑。”
张放远道:“那婶儿明日要是去城里,可千万早些过来。”
妇人走出院子,应都没应张放远的声音。
等人走远了,许禾才上去:“我记得你没怎么跟吴娘子有来往啊。”
“你以为借钱会挑有没有来往?没怎么来往的借到了手,以后更不好去催债。”
张放远拉着许禾往里走:“自打我记事起,每到收缴赋税的时候就会冒出许多远亲来,一口侄儿一口好弟弟好哥哥的,热乎劲儿直教人晕头转向。我爹就是个好烂脾气,别人来求情哭闹,他便借,死的时候人家连丧都没来,更别说还钱了。”
“我四伯稍稍好些,管着来往的借,也是一屁股烂账,要都要不回来。你去提债的事儿,人反倒是还摆出脸色来,说都是亲戚,你这是不信亲戚。”
“催债这事儿我没少干,实在是比借钱还麻烦。总之这钱借与不借,都是要伤感情和得罪人的。不妨从根儿处就切断了,省得夜长梦多多事儿。”
许禾也是懂人情世故的,但到底还是不如张放远阅历丰富,认真点了点头。
今天张放远说话也算是很和气了,以前谁来跟他借钱,他是直言不借让滚的。左右他脾气秉性不好,也不怕村里人说他薄情寡义,总之是少不了一块肉。
救急不救穷,这连每年最基本的赋税都交不上了,那不是穷还能是什么。且借了这回,下半年来催缴田租的时候说不定上半年借的钱还没还就又来借了,反正觉得你有钱好开口,
不过有了许禾以后,他脾气好似不知觉的变好了许多,已经不会直接骂走人了。虽是费些功夫,不过这样也好。
一晚上就来了三波借钱的,都被张放远给挡了回去。过了人定,又等了一个时辰,这朝是不会有人再上门了,两口子才生火做卤味。
这么干也是为了让来借钱的村里人少一个说嘴,不然借钱的人便是:啊,你家吃鱼吃肉,那肯定有很多余钱,我家老小都没得饱饭吃,若是你不借点出来那我肯定不走。
说着便哭的伤心,有的还拖儿带女的来,一哭几个一起哭,总之也不怕丢孩子脸的,只闹得人头大。
卤好肉菜,已经是下半夜了,两口子支撑着将肉晾在筲箕里才去睡。
没能睡两个时辰,早上早早的起来带着东西便去了城里,倒是能躲开许多时间,让借钱的上家里找不着人。
昨日挣的钱全数花销完了,又还另支,晓得赋税之重后,许禾挣钱的心思反倒是更加的重了。
夜里没睡足,他眼睛有些胀痛,以前在许家睡的时辰也不多,却也没觉得多不舒坦,到张家睡舒服了,忽而不够睡,一时间竟还不习惯起来。
不过他并没有沉浸在不舒坦里,很快就投入卖卤肉中去。
“这个卤猪蹄儿真香,颇有嚼劲。剁成块儿了给送到前头的醉芳楼来。”
“好,您且稍等。”
许禾今日遇到的客都是买的多的,尽数是成半斤一斤的卖,就是东边酒楼,西边的茶馆戏楼的送。
他不便离开摊子太远,又不想出入那些地方,便只得降低些收益,叫了个跑腿儿小生,送一份要两文钱,他跟小生讲了半晌价,说自家的要是叫跑腿只要看见他得空都找他,小生这才答应一文一份。
许禾觉得城里只要手脚勤快些,当真是干什么都能赚点小钱,不过相对也是干点什么都要花钱,稍不节约捏着点,一日就能花销许多,也不怪张放远一个能挣钱的总攒不起钱来。
猪蹄儿和猪尾巴卤出来极香,比猪头肉还好吃,一点不肥腻,全全是下酒闲嘴的好东西。
另排骨他切成一根一根的,装在油纸袋里就可以啃,越啃越有味儿,香的不能停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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