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得跟自己差不多。
“叶白柚!你来干什么!”
小孩很警惕,双手撑着门不让叶白柚进来。
“你家里……”
“我家没粮食!”小孩高声呵斥,看他像看着要抢家里粮食的强盗。
“不是!我是想问问你阿爷。”叶白柚声音略低,“我前几天上山,在山上看到你阿爷了。”
“我阿爷好着呢!”说着,李长安顷刻红了眼眶,大声强调,“他好着呢!”
“是是是,好着呢。”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叶白柚没想到村里人对原身有这么大的防备,看来要无功而返了。
“你等等!”李长安开了门追出来,眸光却是不敢看他,“你等、等一下。”
叶白柚转身,还没看清呢,地上的泥土飞溅,小孩直直跪地。
“叶白柚,我、我能跟你借一点,借一点吃的吗?”小孩眼泪不要命地流,却死死咬住唇没让自己哭出声。
“你起来啊,地上这么脏。”叶白柚托着他的手,可自己的劲儿还没小孩大。
“叶白、叶哥哥!我能不能跟你借一点吃的,就一点点!!”
李长安抹掉眼泪:“爷爷他饿着了。他不吃,他不吃……呜……”
叶白柚扶着人的手一顿,随即诧异:“你爷爷在家?”
“在!他为了省粮食,找到的吃的自己不吃全留给我。”李长安手肘横过眼睛,“叶哥哥,我看到你在山上找吃的。我没去抢,那是你先找到的。”
“我就希望,借一点……借一点点,我明天继续去山上找,找到了就还给你。”
“好不好……”小孩唇止不住颤抖,像抓住了最后一条救命稻草。
叶白柚看着心酸。这个年纪,放在上辈子还是个刚读初中的孩子呢。
“我能去看看吗?”
李长安这几天一直在观察叶白柚,就像阿爷说的,他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跟以前很不一样。
阿爷说过,鬼门关过来的人都不一样的。他知道,他被阿爷叫去看过。叶白柚是没气了的。可是他回家告诉爷爷后再回去,他又好了。
少年害怕,但是阿爷让他放心。
因为叶白柚变好了。是真的变好了!
他忐忑地带着人进屋。
同样的篱笆墙,茅草房。干瘦的老头躺在床上,又是缺水又是饥饿,浑身散发着朽木般的死气。
叶白柚心中一紧:“你快跟我来!”
说着他开始飞快往家里走,李长安看了下床上的老人跟着往外跑。看着叶白柚单薄的背影,跑着跑着泪水又下来了。
家里人都走了,阿爷老了,不愿意走也走不远。而他只想留下来陪着阿爷。到现在,他已经跟着阿爷帮村子里收了四五个老人了。
里面都是他以前见着就打招呼的长辈。可是现在,他不想!丝毫不想送走的是自己的阿爷。
少年只是个读书郎,但一朝旱灾,读书当不了饭。也就短短两年,他迅速成了家里,或者说村里的顶梁柱。
因为除了有病的叶白柚,留下来的只有他这么一个年轻人。
叶白柚迅速盛了碗水塞进少年手中:“给,水,拿回去喂给他。”
小孩走了,叶白柚想了想转身进了青壮年的屋子。
果然,床头的水没了,但泥鳅还有。
叶白柚匆匆解释了几句端着就跑。
半响,床上的人动了。
沈无璟望着天,眼睫低垂。双手缓缓捂住腹部。“说好的,我的呢?”
声音极浅,微不可闻。
除了还没晒好的泥鳅干,家里能吃的就是那烤好的五条给沈无璟的泥鳅。既然他现在不吃,那就先解个急,回来后再还给他。
等跑到小孩家里的时候,他已经把水喂了老人一半。剩下的,说什么老人都不喝。
小孩急得直冒泪花。
“爷爷,您再喝点吧。”
“再喝点吧!”小孩直接往地上一跪,膝盖磕在地上的响声听得耳朵发麻。
叶白柚看了下老人的脸色,轻叹口气。
“你喝,然后给你爷爷喂一点泥鳅肉。”
“没吃的,这样下去也不行。”
李登科眼睛转动,像一个提线木偶。他打量着叶白柚。
叶白柚坦坦荡荡。
都是熟悉的人,他变了,很容易能察觉出来。
古代人多迷信,放在以前没准还要烧了他。
“坐。”李登科这才接过孙子给的肉,缓缓点了点一边的矮凳子。
叶白柚坐下,等着老爷子吃完。
五条吃了两条,剩下的就闭口不吃。
李长安看着碗里的咽了咽口水,安安静静端着碗待在一边。
“长安你吃。”李登科声音干哑。
“阿爷,留着阿爷下次吃。”李长安目光坚定。
老人重重叹了一口气。
“柚哥儿啊,有什么事?”
叶白柚也不拐弯抹角。“我想问问北上的事儿。”
当初,村里人陆陆续续走的时候,都要来问过李登科。因为老爷子是童生,是出过村子里的人。知道的自然会多些。
所以往北走,走去哪儿?能多知道一点,能多一点。
“你也要北上啊。”老爷子有气无力,掀开眼皮儿都是缓缓的。
叶白柚也没有隐瞒,他苦笑:“嗯。大泉村不下雨,山里也越来越干。长此以往,没人活得下去。”
老爷子听着这话心中悲怆,浑浊的眼珠颤动得厉害:“对啊,没人活得下去。”
经他手的老伙计,都有好多个到土里睡觉去了。
“可咱们这大旱,北边却是水涝你可知?”
“不知。”叶白柚道。
“要往北,那就去靖安府前面的中明府看看吧。”老爷子说一句话要停很久,他看着叶白柚的眸光不明。
“中明府,就在京都边。依山傍水,不行还有海。往后若是要是种庄稼,也比我们这里好不少。”
“要是过不下去,那里商户也多,跟着商队走也算有另一个出路。”
老爷子越说声音越小,全身的力气仿佛连眼皮都支撑不住。
叶白柚给李长安使了个眼色,让他把泥鳅继续喂一点。然后道:“北上我还没想好,但若是半个月后依旧如此,那我会走。”
“嗯。”
“如若那时,可否带着我的孙子一起?”担心叶白柚不愿,他说话力气多了些,“你一个哥儿,路上指定会不便的。”
知道叶白柚想说什么,他眼中有了几分疲累的笑意。
李登科对自己的生死他早已经看淡了。活了这么大的年纪,也足够了。
他缓缓道:“这世道,乱啊……柚哥儿还是考虑清楚吧。”
叶白柚目光落在少年的身上,又敛了眉思忖:
“知道了,谢谢。”
“该是我谢谢你的。”老人家摆手,落在半空中犹如飘零的枯树叶。“不过不认识的男人还是不要往家里带。”
叶白柚知道他说的谁,他轻笑摇头:“不会。”
那男人要是想害他,那就同归于尽。
——
日子按部就班,第十天的时候,床上的人借着每天一碗水五条泥鳅竟然也能慢慢起得来床了。
叶白柚站在屋檐下,眯眼看着满天的星辰。
明儿又是一个艳阳天。
山上已经被他地毯式搜了个遍。山药,泥鳅干已经存得差不多了。只等着选个时间,直接离开。
走的这一天。
是叶白柚过来的第二十天。身体每天吃个六七分饱,相比之前在地上爬的那股劲儿,现在也养着能走些路了。
他将所有东西打包好,天还没亮。
叶白柚拉开了门。
可出门前,想到躺在床上的人。叶白柚脚一顿。
他叹了口气,拿着干净的帕子沾了一点点水到了他的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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