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狐狸精就不是狐狸精了吗!”
“……”
“噗。”
又是谁没憋住笑了,虞渊狐疑抬头,却发现众师兄弟望天的望天,看地的看地,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他与狐狸的对话。
他再次低头,忽然一个猛抬头,当场抓住三人互相冲对方挤眉弄眼,无声狂笑。
“……”
“咳,二师弟。”纪瑶迦瞬间敛了面上的笑容,一副端庄持重的淑女模样,
“既然弄清楚了这只狐狸的目的,不如先暂时带回昆山吧。”
“是啊二师兄,毕竟人家是只身世可怜的狐狸精,给他一个面子吧。”
殊不知眉眼弯弯,冲虞渊使了个眼色。
虞渊会意,虽不知他们有什么目的,但依旧故作为难地同意将狐狸带回去。
狐狸见自己“勾引”成功,欢天喜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就要去先前栖身的芦苇荡中打包行李。
有灵宠契约在,他可以感受到虞渊的位置,不怕他跑。
而另一头,虞渊疑惑道:
“先前不同意带他回去的是你们,现在如何又同意了?”
三师兄从地上将狐狸抛下的灵石捡起,置于掌心将其中一枚捏碎,灵石化为齑粉,从中逸散出的除了灵气以外,还有一丝淡得如烟的鬼气。
人间无鬼祟,这只狐狸的身份来历便立刻扑朔起来。
“此狐来自夜云崖?”
虞渊一愣,随即脱口而出。
而在与云崖镜像颠倒的鬼镇之中,灰雾缠绕,终年不散。
雾气边缘的百层界塔之上,传世提着宫灯,再次前来拜见扶旸大人。
自上次夜云崖的冲天光柱出现以后,她为了抓捕虞渊,闹出太大动静,因怕扶旸大人起疑,便借口昭明闹事糊弄过去。
索性扶旸大人信了她的解释,这些天里她察言观色,确定大人把上次的事全抛诸脑后,终于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传世。”
石床上的少年轻轻开口,嗓音温和清冽,打断她的失神,
“近日我需闭关一段时间,在我出关之前,你暂时不必来了。”
传世依然低着头,恭敬问:“大人怎么忽然要闭关?”
扶旸抿了抿唇,眸中闪过一丝纠结,双手将白袍捏出褶皱,最终还是道:
“无碍。旧伤……复发而已。”
他其实不太会说谎,说这话时身体是僵的,语气是平的,就连面部表情也极其不自然。
但所幸传世没有抬头看他。
确切地说,若无必要,很少有人敢抬头直视他。
从小到大,除了弟弟以外,他所见最多的便是别人在他面前弯下的脊梁以及虔诚恭谦的侧脸。
他们发自内心地敬畏他,全身心地侍奉追随他,愿意为他献上忠诚与一切。
但有时扶旸也会想,正因为他的下属们从不在他面前抬头,大多数人甚至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更遑论其他,这究竟是他敬畏他,还是敬畏自己心中想象的那个“扶旸”呢?
而唯一不怕自己的弟弟,也在很早之前不告而别了。
他走得没有一点预兆,时至今日扶旸都分不清他究竟是临时起意还是蓄谋已久。只是在某一日他找不到虞渊时,忽然听下属汇报说,虞渊闯入云上禁宫,盗走弑神之刃——穷碧落,然后逃了。
他走得一身轻松,除了一把剑以外,什么都不要,自然也抛下了他这个哥哥。
想到这里,扶旸眸光微黯。
而传世在听闻扶旸旧伤复发后,暗自咬牙,心里对虞渊的憎恶愈发深了一层。但她面上仍旧不显,如往常一般自然地从界塔出口退去。
雪青纱裙随她走动微微扬起,似雾一般轻盈飘忽,衬得她整个人如一尊饱含杀气的美人像。
手中宫灯烛火明灭,自她走出界塔以后,宫灯的影子倏然回归,没注意到她此刻杀机凛冽的神态,嘶哑的嗓音附在她耳边怪笑:
“传世,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先别生气,等本大人告诉你一则消息,你听完再气也不迟。”
他才卖关子不到一刻,便迫不及待地说下去:
“你这一个月来一门心思扑在扶旸大人身上,一定没有注意,你几年前才寻回来的狐孙,那个喊你姨奶奶的脏嘴狐狸,他又跑了哈哈哈哈哈!”
他自娱自乐,影子在地上张牙舞爪,花枝乱颤,丝毫没有注意到传世原本结霜的明眸开始渐渐着火。
界塔之上,扶旸透过狭小的窗户观察天边一抹变换的流云,界塔之下,杀猪般的惨嚎穿透云霄,将他观察的那抹流云惊得溃散——
“传世你这个疯女人死狐狸精,我好心来通知你你竟然对我下如此狠……啊——”
扶旸摇了摇头。
传世并没对他闭关的借口起疑,趁这段时间,他正好可以暂时离开夜云崖,去昆山看看虞渊。
这么想着,他的心情也跟天上的云一样轻了起来,身形在界塔上缓缓消失。
人间落月摇情,光华似纱,笼上灯火城池。
他在趁夜前往昆山,不知此时此刻,虞渊又做什么呢?
此时此刻,同一轮明月之下,虞渊坐在百草峰的凉亭之内,由小师弟给他号脉。
夜风浮动,上百亩苦涩中略带甘甜气息的草药微微晃动,色泽奇诡艳丽的毒花毒草亦随之一同招摇。
小师弟季怜青号完脉以后,伸了个懒腰,一张厌世的娃娃脸连带永远青黑的眼窝中满是遗憾,嗓音听起来也丧气十足:
“二师兄,你来晚了。”
虞渊和身边的狐狸瞪大眼一齐看他,又彼此对视。
“你不是说你没毒吗?”
“我真的没毒啊!”
一人一狐一齐开口。
“我不是说这个。”季怜青将自己的随身药箱收好,打了个哈欠,才不紧不慢道,
“我早说过,你的身体素质异于常人,受伤后的自行恢复能力也强。就连我亲制的毒对你都不一定有效,更何况他,这点你大可放心。”
季怜青瞧他一眼,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歆羡,看上去十分想把虞渊抓起来给自己新炼的毒当试验品。
虞渊和狐狸同时提起一口气。
“那……”你究竟在遗憾什么?
虞渊刚要开口问,却见季怜青看穿他的疑惑,主动解释道:
“上次你告诉我的以良药炼剧毒的法子初见成效,我中和数百种相生相克的灵药药性,终于炼出了一株剧毒无比的霸王花,毒雾迎风十里,寸草不生,本欲带你去看,谁知你后脚刚来,它前脚就被我养的蜘蛛偷吃了。那畜生吃了之后立马蜕壳沉眠,我就算想教训也没办法,也不知登榜大会前能不能醒。”
虞渊赶忙摇头:“不遗憾不遗憾,我夜不归宿师父会揍我的,先走了咱们改日再见。”
虞渊刚想支会狐狸,却发现身边早已空空如也,那家伙早就见势不对,跑得没影了。
他临走前又补充一句“大会比斗,不允许杀人”后便也立马开溜。
待一人一狐回到宸光峰时,昭明不在,唯有剑灵靠在木屋的楼梯上,看见虞渊回来,先淡淡给他一缕目光,随后低头,似乎才注意到他脚边的狐狸,语气不怎么好地问:
“它是谁?”
虞渊刚想说话,却听狐狸乖巧道:
“初次见面,我叫白溺,是来加入这个家的。”
剑灵:“……”
剑灵立马炸了,宝石红的瞳孔中隐有火光跳动,他踩在木质楼梯扶手上与虞渊平视,气急跳脚:
“你突然失踪不说,回来的时候居然还带了个狐狸精?你不知道小爷我平生第二讨厌的就是狐狸吗?你这算什么意思,在给小爷我下马威?”
虞渊觉得这个发展有点怪,但一时又不知怪在哪里,眼看剑灵咄咄逼人,没过脑子地接了一句:
“你听我解释……”
“好,那就把你遇见这个狐狸精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给我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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