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长临这回病倒,在床上躺了足足三天才能下地。好在钟大师在望海庄期间也算帮了不少忙,工程进度并未因裴长临的病倒而受到影响。
十一月中,望海庄的改造工程如期落成。
这日子与最初定下的分毫不差,丝毫没受裴长临中途修改图纸的影响。卢老爷自然知道这是众工匠共同努力的结果,结算工钱时,还特意让管家给大伙的酬薪都提了两成。
众人领了工钱,总算可以各自回家,安安心心过个好年。
有几位,在分别时甚至还落了几滴眼泪。
裴长临的尾款自然也涨了不少,而更让他们惊喜的是,卢家并未更换那座小高楼的名字。
小高楼最终被命名为“临书阁”,匾额则是邀请了贺枕书亲自题写。
白蔹借着复诊的机会来与贺枕书说这事时,贺枕书还有些受宠若惊。
“由‘临书先生’来为‘临书阁’题写匾额,不是件很正常的事吗?”白大夫含着笑意如是道。
几个月下来,虽然产出的画作并不算多,但临书先生在青山镇也算是有了些名气。旁人或许不知临书先生的真实身份,但只要知晓这名字的来历,再见过贺枕书题字作画的水平,自然是不难猜的。
白蔹便是如此。
不过……
“卢老爷怎么会愿意让我来?”贺枕书还是觉得奇怪。
卢老爷对字画似乎并无特殊爱好,不会像其他富贵人家那般,收集一大堆字画摆在家里。但人家摆在堂屋里的唯一一幅字画,可是堂堂秦大人的墨宝,有那墨宝珠玉在前,又怎会愿意找临书先生这样初出茅庐的普通画师来题写匾额?
就算达不到秦大人的地位,也该是个书法名家才是。
“哎呀,还不是都是莺莺一番好意,说想感激你们。”白蔹被再三询问,才总算说了实话。
卢老爷至今不知道卢莺莺当初命悬一线时,是贺枕书从中帮了忙,但卢莺莺是知道的。
这位千金大小姐心思单纯,几个月前就曾提过想将这件事告诉她爹,让她爹好生感谢贺枕书一番。
贺枕书却拒绝了。
暂且不论那医治方法本是白蔹前世自己找到的,归根结底,贺枕书当初会去寻白蔹,为的还是给裴长临治病。若说有什么恩情,白蔹这段时间对裴长临倾力医治,还推荐他们去往江陵看大夫,已经算是两清。
贺枕书自认这件事并非自己的功劳,不愿以此邀功,可卢莺莺仍然感念他们的救命之恩。
白蔹这么一说,贺枕书立刻明白过来。
留下“临书阁”之名,邀请贺枕书来题字,恐怕都是那位卢小姐的意思。
对方一片好意,贺枕书也不再推辞,当场题写了匾额,交给白蔹带回去镌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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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海庄的工程顺利落成,婚事自然也能如期举行。
十二月初,卢府招婿,青山镇乃至府县内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皆来庆贺。
贺枕书与裴长临也以卢家小姐朋友的身份受邀参加婚宴。
贺枕书不是头一次见识到富贵人家的婚事,更不是第一次体会到卢府的财大气粗,但卢府这婚宴的豪华程度,仍叫他叹为观止。迎亲的队伍从青山镇一直排到了望海庄,江水之上,十数条游船以红绸装饰,喜乐震天,礼炮齐鸣,可谓是热闹非凡。
白蔹着一身红衣,立于游船最前方,从头到脚都是一派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姓白的恐怕是这江陵府头一个,招婿入赘还如此风光的人了。”贺枕书与裴长临站在岸上观礼,忍不住感叹起来,“难怪都说洞房花烛夜是人生四件快意乐事之一,瞧白蔹那模样,与我们初见他时可真是截然不同。”
莫说前世那被卢家赶出家门,无家可归、几欲寻死的白蔹,就说这一世,他们初次见到白蔹时,对方还在操心卢莺莺的病情,整个人狼狈至极。
短短数月过去,情势已经大不相同。
“的确。”裴长临轻声应道。
卢家这婚宴办得热闹,江水两岸皆是前来观礼的百姓。盛装打扮的卢小姐被喜娘簇拥着迎出另一艘游船,喜娘不知动了何处,两艘游船的船舷忽然打开,下方伸出一块木板。随着两艘游船缓缓靠拢,木板竟彼此相接,严丝合缝地扣拢起来。
这玄妙的设计旁人哪里见过,两岸百姓传来阵阵惊呼,两位新人便在这惊呼声中走上甲板,完成了拜堂之礼。
岸上,贺枕书收回目光:“这就是你帮卢家弄出来的惊喜?”
这段时间,裴长临嘴上说着工程结束可以好好歇着,但实际根本就没在家闲几天,仍然成天往青山镇跑。
问就是在帮卢家准备婚事。
他一个木匠,能帮人家筹备什么婚事,猜也猜得到,多半又是鼓捣了什么新奇玩意。
贺枕书幽幽道:“你对别人家的婚事倒是上心。”
他们自己的婚事,当初可是一团糟。
那时贺枕书满心不愿,裴长临也重病在床,他们……甚至好像还没拜过堂。
“没拜堂,也没圆房,聘书也被我兄长收走不知扔到哪儿去了。”贺枕书说笑道,“我这真能算嫁给你了吗?”
裴长临瞬间有些慌乱,连忙拉住他:“怎么不算?”
“之前是情况特殊,聘书、婚礼,我以后都补给你,好不好?至于……”他顿了下,“至于圆房……”
不知想到了什么,小病秧子耳根微红,小小声道:“等我病好了,也补给你。”
贺枕书本意只是与他说笑,并不是想当真要与他计较这些。
听见对方这么认真回答,反倒被弄得有些难为情。
他别开视线,耳根也阵阵发烫:“好好观礼,别说那乱七八糟的。”
“……傻子似的。”
.
卢家婚事结束,随之而来的便是蒙学书院的入学考试。
青山镇的官办蒙学开设尚不足三年,今年是第三次在民间招生。
比起前两年,今年参与入学考试的学子足足翻了好几倍,可见随着蒙学开办,许多百姓都渐渐意识到,进入官家的书院,远比花钱去普通私塾来得好。
然而,在刚知道这个消息时,贺枕书还着实焦虑了好一阵子。
官办蒙学对学子的年龄只限制在了虚岁七岁以上,这就意味着,只要尚未考中童生,无论年岁多少,都能来参与入学考试。
据阿青所说,他在陪安安去报名时,甚至见到了好几位白发垂髫的老者。
安安再是用功努力,也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小崽子。要他去与那群苦读数十年的书生共同竞争入学资格,未免有些太难为人了。
为了这事,贺枕书甚至特意写信给孟怀瑾,对这考试的不公平之处表达了强烈不满。
收到的,却是对方请他稍安勿躁的安抚。
果然,没过几天,青山镇便传来了蒙学书院改革的消息。
今年的蒙学书院不再像往年那样大班教学,而是按照年龄及人数,划分了甲乙丙丁等数个班级。至于入学考试,自然也是划分年龄阶段进行考核,择优录取。
虽不知是孟怀瑾从中帮忙,还是蒙学书院直属的江陵府学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总之,这改革对所有人而言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这回,贺枕书终于能彻底放心下来。
与安安分到同一批次的学子,年纪最长也不过十一二岁,那些人,可考不过他的徒弟。
事实也是如此。
入学考试结束后的第七日上午,书院放榜,安安赫然以甲班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了蒙学,年后便可正式入学。
“我就说我学生厉害吧。”收到消息的贺枕书开心得笑弯了眼睛,还吹嘘起来,“也就是童生试规定十四岁以上才能参加,否则,以安安的用功程度,要不了两年他就能去考童生了。”
裴长临把他按回椅子上,态度倒还冷静:“是谁说要在安安面前克制,省得助长了他的傲气?”
“我当然不会在他面前说这话了。”贺枕书低哼一声,又发愁起来,“不过,入学就是第一名,想不出风头也难吧?不行,我得再去提醒他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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