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面,裴长临又取过桌上的酒壶,倒了两杯酒。
他这身体按理还不能喝酒,但这新婚之夜这杯酒又叫合卺酒,是非喝不可的。
贺枕书与他举杯对饮,喝完之后,立即去看他的脸色:“怎么样,头晕吗?会难受吗?”
“……还好。”裴长临长到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喝酒,被那酒味呛得眉头紧紧拧起,“爹和姐夫怎么会喜欢这种东西……”
“那是你不会喝。”贺枕书失笑,“很多人都喜欢这东西呢。”
裴长临不置可否,将酒杯放回原位。
桌上的喜烛刚烧了不到一半,按照当地的习俗,这喜烛今晚是不能熄的,只能让它自己灭掉。裴长临将用过的碗筷拿去后厨刷洗,贺枕书留在屋子里,开始拆亲友们给他们送来的成亲贺礼。
钟钧大师送的是一对古铜孔雀灯,外观格外好看,内部似乎被他添加了什么机关,据说只要灌入充足的灯油,就能自动点燃,长明不熄。可灯油这玩意本来就贵,贺枕书与裴长临现在没那么缺钱,都只敢省着用,哪里舍得往这孔雀灯里灌。
裴长临在营造司认识的那位新朋友顾云清,则送来了好几本工学算经与图纸绘制基础讲解。
前者裴长临多半还是喜欢的,至于后者,贺枕书敢确定,裴长临绝对碰也不会碰一下。
下河村也寄来了些礼物。
阿姐和姐夫送的是家里自己做的熏肉和腌鱼,这些经过处理的肉食能放置很长时间,想吃的时候切一块蒸着就能吃,十分方便。
阿青送的则是几套刚做好的春衫与夏装,贺枕书有时候都怀疑,阿青是不是对打扮他有什么特别的兴趣,否则,怎么会总是变着花样给他做衣服,款式颜色都各不重样。
这些礼物是今早一同送到的,与它们一起送来的,还有个包裹得十分严实的小锦盒。
贺枕书拆开那裹在锦盒外的布包时,裴长临正走进屋,看清他手里的东西,却是愣了愣。
那锦盒里,是个玉镯子。
“这是娘的嫁妆。”裴长临低声道,“以前我总看见爹拿着这东西,在院子里一坐就是一整天。听说以前家里穷,娘把自己的嫁妆都拿去典当还钱,就剩下一个镯子,是她最喜欢的,到最后也没舍得当掉。”
贺枕书垂下眼,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
裴长临在他身边坐下,拿起那玉镯,为贺枕书戴上。
“很适合你。”他笑了笑。
“可是……”
知道他想说什么,裴长临轻声打断:“爹特意把这东西送来,就是想送给你的,收下吧。”
贺枕书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玉镯,良久无言。
那镯子并不是多好的玉质,质地不够细腻,颜色也不够清透。但它显然一直被精心养护着,通体干净温润,别有光泽。
透过那镯子,仿佛能看见那劳碌半生的男人,从不显露于人前的、无比浓烈的爱意。
贺枕书鼻间有些发酸,他小心翼翼将镯子取下来,重新放回锦盒:“……我会好好保存的。”
裴长临点点头:“好。”
.
裴长临陪着贺枕书又拆了一会儿礼物。
其他客人送的大多就是些常规的小东西,不算贵重,权当个心意。贺枕书自然不会在意礼物贵重与否,至于裴长临,多半就更不会在意了。
因为……他根本没去看那些礼物都是什么。
洗过碗筷回来后,裴长临就默默在床边坐下,什么也不做,只眼也不转地盯着贺枕书。
盯得他浑身都不自在。
“快看,阿黎哥哥给你送了药材!”贺枕书故意转移他的注意力。
景黎和秦昭送来的礼物最多,一大一小两个箱子皆是沉甸甸的,大箱子里是满满一箱药材补品。
至于那小箱子……
“这是什么东西?”贺枕书从里头拿出一个玲珑小巧的白瓷瓶。
那瓷瓶里装着某种已完全凝固的膏脂,与贺枕书今日用的口脂有些像,但抹开没有颜色,反倒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贺枕书低头闻了闻:“好像是茉莉香,你闻闻,真好闻!”
裴长临倾身过来,从他手里接过了瓷瓶。
贺枕书继续去看那箱子里的其他物品。
箱子里装了好些个类似的小瓷瓶,除此之外,还有几本书册。贺枕书翻开一本,大致扫了一眼,耳根猝然烧了起来。
这、这是——
贺枕书这辈子都没看过这等离经叛道的东西,他慌慌张张把书册扔回箱子里,一转头,裴长临还在专心研究那膏脂,甚至伸手沾了一些,用指腹慢慢抹开。
“你……你别弄那个了!”贺枕书脸上的热度快要把自己烧熟了,扔下那箱子就想抢裴长临手里的东西。
裴长临这会儿反应倒是迅捷,侧身一躲,贺枕书没抢到东西,反倒直接扑进了他怀里。
他下意识要起身,却被人紧紧箍住了腰身。
“抢什么,不是你让我看的?”裴长临手长脚长的优势在这一刻体现得尤为明显,他靠在床头,一手圈着贺枕书,另一只手还将那膏脂拿起放到眼前,“所以这究竟是什么,我不能看吗?”
“没、没什么!”贺枕书胡乱道,“就是普通的膏脂,擦脸的,不是给你的!”
“骗人。”裴长临在他耳边笑了笑。
“阿书,你是个小骗子。”
他以往可不会用这般戏谑的语气与贺枕书说话,贺枕书愣了下,隐约明白过来:“你……你是不是喝醉啦。”
“嗯?”裴长临偏了偏头,像是思索了一下,“也许吧……不过感觉不坏。”
他又笑了笑,声音略微低哑。
他清醒的时候都不会这么笑的!
贺枕书挣扎着抬起头来,果真看见裴长临眼神迷离,眼尾带了点往常没有的绯红。
要命。
比平时还要好看。
极近的距离,贺枕书看得失神,好一会儿没有说出话来。他的发饰在方才的挣扎中有些松散,被裴长临轻轻摘去。金丝缠绕的发冠被随手扔到地上,如瀑的黑发披散下来,落在层层叠叠的鲜红衣袍上。
“你……”贺枕书小声问,“你还清醒吗?”
裴长临:“我很清醒。”
贺枕书注视着他,还是不太放心:“可你看着不像清醒的样子。”
裴长临失笑:“那我要怎么证明,与你说一遍海航船的航行速度受风速影响的计算方法?”
贺枕书:“……那就不必了。”
那杯酒显然对裴长临是有影响的,他比往常更加爱笑,也更加直接主动。
待贺枕书回过神来,他已被对方按进松软的床榻里,细密的亲吻落在他的侧脸、脖颈。
那亲吻与往常都不一样,好似带着几分躁动与急不可耐,桌上喜烛跳动一下,一只修长的手碰到了贺枕书精心系好的腰带。
贺枕书声音发紧,轻轻推他胳膊:“不行,你的身体还……”
“如果不行,阿黎就不会把这东西给我们了。”裴长临嗓音彻底哑了,轻微的醉意给了他勇气,但他的意识依旧很清晰。
他没再继续动作,低下头,与贺枕书额头相抵:“可以吗?”
急促的呼吸声回荡在贺枕书耳边,他们之间亲密无间,身体的一切变化都显而易见。
贺枕书咬着牙关,战栗的指尖终于不再推拒,声音却因为紧张而带上了哭腔:“我不会……”
裴长临又笑了起来。
他耳根也红透了,比往常湿润许多的眸光明亮至极,迎来新生的心脏在胸腔鲜活而急促地跳动。
他低头吻着怀中的少年,伸手去拿方才落到一边的瓷瓶:“没关系,我来就好……放松。”
第93章
新婚之夜会发生什么,贺枕书心中其实早有准备。
裴长临并不是那清心寡欲之人,就连他身体还没完全好的时候,都没少想与他亲近,还好几次险些擦枪走火。两人做了一年夫妻,亲近不是第一回,赤身相对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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