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具体什么事情他是不知道的。
伯伊嗯了一声,没有继续问什么,只是淡淡地说:“去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好。”塔那罗又看了眼水盘,“需要把它处理了吗?”
“嗯。”伯伊站起身,穿过他回房休息。
塔那罗目送他离开,伸手端起水盘,水里的泥板已经被泡得稀软不成形状,再也看不到上面的内容。
他用手重重地搓了下稀泥,眼底掠过一抹不甘。
就是他不识字,不然他必然也能如阿伊这般成为人上人,不必再屈居人下。
翌日。
巡游如期举行,祭司团和护卫队先行启程,法老的座驾被围在正中间。
有了刺杀事件在前,法老如今的阵仗今非昔比,最里层的是祭司团的车队,其次是侍卫,然后是士兵。
侍卫和骑兵骑着高头大马,身穿鳞甲,前列的手持盾牌尖矛开道,后面则是驾驶着战车,拿着战斧扫尾。
尖锐的兵器散发着森寒的冷芒,战士们的面容被头盔遮挡了大半,只能看到一双双冷漠的眼。
毫不怀疑,若是这个时候有人胆敢冲上来就会被撕成碎片。
麦德查人的卫兵站在人墙,拦在道路两侧,将平民挡在身后,坚决不允许跨越雷池,哪怕只是一步。
“法老永恒!”平民中有人高呼一声,将手里的圣水泼洒在自己的身上。
有人开头,其他人也开始有样学样,一边高声称赞着他们的法老,一边将圣水泼在自己和家人的身上。
“愿阿蒙神保佑陛下!”
圣水是前些天出行仪式法老赐下的圣水,神殿分发到了各个神庙,供应给平民们取用。
从最前面的平民开始,一层接着一层的人跪倒在地对着法老的座驾磕头,将身体贴在地上,仿佛这样就能离他们的神明更近一点。
队伍只前行不过百米,街道两侧已经跪满了人,不只是平民,还有奴隶,放眼看去,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头。
伯伊坐在马车上,此行他是大祭司的身份,待遇也水涨船高,乘坐的是双马拉的马车,仅次于四马齐驱的法老车驾。
马车上的空间不算太大,但坐五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阿曼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阵仗,掀开帘子偷偷地往外看,自己看还不够,还要和车上的其他人进行实时播报。
“哇,外面好多人啊!”
“哇,陛下的马好漂亮,那是什么马啊,好强壮啊!”
“哇,我也好想要圣水,阿伊大人,你能不能请求陛下也送我一瓶?”
伯伊捏了捏眉心,抬头看向他:“你不如去找托德,让他把陛下洗脸的水给你留着。”
阿曼特闻言连连摆手:“那我可不敢,我只有一点点就够了,希望阿蒙神能保佑我平平安安地从孟斐斯回来。”
伯伊一笑:“那你可以放心了,没人惦记你的小命。”
“那可不一定,”阿曼特忧心忡忡地说:“沙漠上有很多悍匪,尼罗河下游还有水匪,底比斯以外的地方危险着呢。”
伯伊放下手里的书,沉吟片刻说:“我们这是法老的巡游队伍,他们也敢下手?”
阿曼特往旁边看了眼,想了想把车帘放下来挡住车里的情况,不叫外面的人察觉到他们在聊些什么,这才说道:“那些匪贼自然不敢动法老,但其他人就不好说了。”
“都是刀尖上舔血的主儿,凶残着呢,更何况,战士和侍卫最主要的保护对象是陛下,危机时刻哪里顾得上咱们。”
此行跟随的侍卫是一开始就定下来的,但战士却是后面米维尔将军带过来的。
“那些匪贼都是什么来头?”伯伊问。
阿曼特闻言得意地拍拍胸口:“这事儿大人您问我就是问对人啦,我在家乡和沙漠悍匪接触过,还真就知道这个,这些悍匪大多都是以前打仗的士兵。”
“士兵?”
“对,”阿曼特点点头,十分肯定:“就是士兵,但不全是埃及的,还有周围国家的,边境摩擦,或者是发生战事,不少战败的士兵怕受到责罚,于是就落草为寇了,慢慢地在各个地界形成了势力。”
“他们之间有联系吗?”伯伊若有所思地合上书本,修长的手指摩挲这书本的封面。
这是他在思考时下意识的小动作,手里总要有点什么东西打发。
“这个我不太确定,”阿曼特挠了两下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我只知道我家附近的那个悍匪和更远一点的有,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悍匪跟你个小孩子说这些事情?”听他的语气,似乎和悍匪的关系并不是想象中的恶劣,在伯伊的印象中,匪贼大多都是无恶不作的。
阿曼特嘿嘿一笑:“对啊,我家那里的悍匪其实人还是不错的,从来没有洗劫过我们村子,他们只洗劫贵族和游商。”
伯伊了然,这不等于是劫富济贫的绿林好汉?
“当然这是万万不能说的,”阿曼特凑近了些,小声说:“王后以前还安排军队去围剿过,听说失败了,折损了不少战士。”
“王后为什么会安排围剿?”伯伊眯了眯眼,王后几乎不会离开王宫,一年到头仅有的出行就是去行宫避寒避暑,按理来说不会经过荒芜人烟的荒漠才是。
“当然是因为贵族们的请求啊。”巴特出声,加入到两人的聊天中,“贵族被抢了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每年都会有很多贵族被抢吗?”伯伊问。
“应该是挺多的。”巴尔说。
埃及的地形特殊,大片的沙漠导致了资源很难生长在同一个区域,所以每年都会有大量的游商在各个地州行走,为底比斯的贵族们运输来自全国各地的物资。
同时又把底比斯的好东西输送出去,进行置换,完成一个经济流转的闭环。
然而这一来一回必然需要穿过大漠,趟过尼罗河,时间久了,这些区域也就成了悍匪们的驻扎之地。
游商们屡屡被抢,贵族们的奢靡生活收到了影响,自然就告到了王后那里。
那一次王后虽然没能完成清剿,但也让悍匪们收敛了许多,遇到游商只收取五成的过路费。
几个人聊着天,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吵得车上的两人说话都有些听不清对方的声音。
“阿伊大人,”一个骑兵突然靠近他们的马车,隔着车门说:“米维尔将军说陛下身边需要您。”
伯伊抬起眼:“是陛下有什么需要吗?”
他问的是陛下,但彼此心知肚明,其实说的是米维尔,想知道这位将军指使他是要做些什么。
拉赫里斯可指挥不动这些从军营里出来的士兵。
军营和平民可不一样,比起信仰,他们先是战士,然后才是子民,更信服的是军令如山。
如果他们的法老是战神塞特转世,那在军队将拥有无上的话语权,但如今的法老显然并不是这样的存在。
“将军说,陛下应该出来露个面安抚下子民。”
伯伊心下了然,将手里的书放在案几上,弯腰出了马车。
骑兵等候在马车外,见到他时明显一愣,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的任务,连忙低下头说:“大祭司是自骑一匹马,还是坐我的马?”
大多祭司都身体比较柔弱,骑家里豢养的温顺努比亚马还行,但此行出动的都是身材高大的战马,性子比较烈。
所以虽然他牵来了战马,却已做好了带着这位大祭司过去的准备。
骑兵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下马车上的大祭司,比他以为的年龄小了太多,面容尚且带着一点少年人的稚嫩,肤色在以棕色为主的埃及显得如雪般白皙,五官精致漂亮,一双眼睛清透明亮,好似会说话。
黑发披散在身后,乌发雪肤,煞是惹眼。
“把缰绳给我吧。”伯伊说。
骑兵一愣,谨慎地提醒道:“此乃战马,性子比较刚烈……”
伯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摊开手:“缰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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