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王后的脚踝上有莲花,也知道王后喜欢纹身。
伯伊轻笑一声:“确实,我一开始也没多想。”
直到阿曼特告诉他,比加的手臂上是三十瓣的莲花。
“白睡莲的花瓣是20-25瓣,蓝睡莲是16-20瓣,”他说,“而黄睡莲是24-30瓣。”
二三十片花瓣显得非常的密,大多数人不会专注具体有多少片花瓣,最重要的一点是,埃及没有黄莲花。
以埃及人对神权的绝对崇拜,必然不会把意义重大的莲花瓣数画错。
“我在芭斯泰特面见王后的时候,数了一下。”伯伊笑了。
因为时间仓促,加上荆棘纹身的影响,他只粗粗数了半边,但数量已经超过了十五,而王后脚踝地那朵莲花是一个极其对称的图案。
三十瓣黄睡莲是极其少见的,在屋卡只有皇室后人才可以使用这个数量的纹身。
随着屋卡的消亡已经鲜少有人知道这件事,伯伊会知晓是因为大埃商会,里面有屋卡的商人,无意间提起过,作为一个随口提起的谈资,无人关心地就被揭过了。
在提及塔奥米斯将金印献给拉赫里斯时,王后出奇地愤怒就像是在向他证明这一点。
比起塔奥米斯的背叛,她更痛恨法老试图染指权力。
智囊团的几人陷入沉默,试图消化这件事带来的冲击。
拉赫里斯的脸色冷肃,眸色深沉,半晌他开口说到:“屋卡有一个扬言要寻找神迹的公主,因为不在国内,侥幸躲过了那场血腥的屠杀。”
智囊团里的另一个人巴拉蒙皱起眉:“那个公主不是说被先王斩首了……”
他的话才说出来就卡住了。
几人面面相觑,都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
先王不仅没有杀那个亡国公主,还将人带了回来,让对方以平民的身份嫁进了王室。
“先王是疯了吗?!”亚胡迪亚忍不了了,“他欺骗了所有人!”
巴拉蒙讷讷出声:“曼苏拉法老的死……”
曼苏拉,上代法老,也是拉赫里斯的父亲,在一往无前的战场中突然遭遇埋伏。
法老的暴毙导致军心大乱,埃及军队节节败退,那场所有人都认为胜券在握的战争让埃及痛失了五十万大军。
侥幸逃回来的战士也多是残疾,据他们的描述,敌军如有神助,轻易地发现了他们军队的行进路线,埋伏在了一个天险之地。
这件事是所有埃及人的痛,是埃及王室的奇耻大辱。
“如果真的是她,”巴拉蒙眼眶红了,“那她真的该死。”
巴拉蒙是塔塔沙漠的悍匪,被伯伊提拔进了智囊团,他的父亲便是当年从战场上逃回来的,但他无颜回家面对家中姐妹,父母,因为她们的丈夫,兄弟全都死在了那场战争。
于是他落草为寇,成为了塔塔沙漠的匪贼,没几年便娶了妻子,有了巴拉蒙,可惜好景不长,父亲即便是逃了回来,却落下了病根,很快便撒手人寰了。
智囊团的几人就着这件事的可能性讨论起来,情绪越发激烈。
那场战争在埃及身上留下了巨大的伤口,可以愈合,但永远都会留着一道疤,深刻的疤,没有人能够幸免。
伯伊偏头,看到拉赫里斯无声地抿着唇,看着似是触动不大。
然而他搭在腿上的手背青筋暴起,牙齿紧紧咬住腮帮,暗金色的眼底如有风暴在肆虐。
伯伊倚靠着椅背,低声问他:“难过?”
拉赫里斯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平静,他说:“那比加是什么身份?”
伯伊:“比加应该是拉塔巴那边的人,不确定和屋卡王室什么关系,她安排人把我送进死牢,大概就是希望我能把拉塔巴救出来。”
比加确实不认识那个送他进死牢的人,但她哥哥却和那人的父亲在同一个建筑队,如果不是大埃商会抓取信息的能力,很难查到这其中的关联。
比加的哥哥是奴隶,很大概率他们的父辈是先王从屋卡带回来的战俘,目前还不知道比加是如何隐瞒身份混进王宫的,但以这人的聪慧,并不是难事。
随着王后的身体逐渐衰微,比加应该非常清楚这样拖延下去,拉塔巴必死无疑。
阿曼特愣了愣,前后结合,想到阿伊大人说他来得挺快的那句话,猛然醒悟过来:“她早就知道你会进死牢!”
从芭斯泰特到麦涅乌至少得半个小时,从诸神殿到死牢需要一个小时,阿伊大人才到死牢一个多小时,自己就已经带着人赶到了。
中间自己还去了诸神殿,又是半个小时。
时间根本不够,唯一的可能就是比加一开始就笃定阿伊大人会进死牢,把大人送到芭斯泰特后立刻前往麦涅乌通知自己这件事。
“可是,她这样不怕暴露自己吗?”阿曼特不太理解,如果是他完全可以等够时间再行动。
伯伊笑了笑说:“确实,她太着急了。”
她需要的不是阿曼特做什么,而是希望阿曼特去找法老或者神殿,确保伯伊一定能出来,事实上,阿曼特确实是去找拉赫里斯了。
只是坏就坏在,她不够了解伯伊,不知道这人是全部实力,所以过于迫切地想要让第三方入场,去增加成功的筹码。
这种心急,成为了她身上最大的破绽。
说着,他的注意力又落在了旁边的拉赫里斯身上。
拉赫里斯听着他们的分析,神情非常专注。
“你为什么难过?”伯伊突然问道。
若不是那隐隐泛红的眼眶,大概无人会意识到他内心的波澜,伯伊鲜少会在意别人的情绪,但小孩儿这故作坚强的样子,像极了傲娇的毛绒四脚兽,面上假装不在意,内心在疯狂叫嚣着——
快来关心我!
伯伊难得心软一回,心想,那便如他意吧,反正也就这一次。
拉赫里斯看向他,暗金色的眼眸像是被水洗过一样,沉默了许久,才说:“我有个妹妹,是从在那场战争中出生的,送回来的时候,左耳被割了。”
明晃晃地羞辱与炫耀。
这件事被视为王室的耻辱,那位公主也因此从王室除名,终生囚禁于行宫。
没有人愿意看到失败的标志总是在眼前出现。
这位公主在行宫无人愿意接手,母亲看不过眼把她接到身边照顾,拉赫里斯和她是一起长大,算是兄弟姐妹中感情最好的。
伯伊眨了下眼睛,他记得这个公主。
在历史记载中,她是拉赫里斯的妻子,只不过因为拉赫里斯英年早逝,两个孩子皆是早夭,这位公主的下半生也过得非常凄苦。
“有一点难过。”拉赫里斯抿起唇。
伯伊斜睨着他,半晌,他伸出手握住拉赫里斯的手,这人长得高,手也比他大了一圈,手指更长一些。
微凉的手贴着他的皮肤,但很奇怪,一点都不凉。
拉赫里斯微怔,视线落在他冷淡的眉眼上。
伯伊笑了下说:“借你一点信仰。”
拉赫里斯垂下眼,看着那握着自己的手,纤细白皙,腕骨伶仃,好像一折就断。
但他记得,阿伊说过,自己的信仰就是他自己。
第40章 正版首发晋江
“那阿伊大人,咱们现在要怎么办?”亚胡迪亚出声询问。
随着他这一声询问,所有人都将目光转了过来,伯伊还没来得及说话,便感觉自己抓着的那只手突然缩了一下。
“怎么了?”他偏头询问。
拉赫里斯的耳朵倏地就红了,两个人的手放在桌下,除了面前的智囊团,还有守在门口的阿曼特和托德,都是他们平日里来往最多,也最为信任的人。
心脏砰砰地狂跳,手心浸出一层热汗。
没有人发现他们桌下的小动作,隐秘的,旁若无人地牵着手,拉赫里斯能感觉到自己明显偏高的体温正在一点点改变着伯伊,就像是要把他捂热,如自己这般发烫。
“嗯?”伯伊见他不说话,整个人好像都在出神,于是用手捏了下他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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