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野被宫人们伺候着洗漱过了,正要更衣入寝时,又转头看向了床上的方啼霜,只见他那双不合脚的靴子已经被宫人脱去了,现在足上只着一双薄薄的白袜。
他见那袜底沾了灰,于是有些嫌弃地一皱眉,吩咐宫人道:“也替他洗洗。”
宫人们立刻应声而上,因着床上之人手脚被缚,故而这些宫婢们便拿他做人偶摆弄,洗漱更衣,都不用他自个动一下半下的。
方啼霜当人的时候可没有被人这样伺候过,那些宫人的手触到他身上来时,他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是痒痒肉,哪里一碰哪里便是一缩。
“好痒啊,姐姐您轻点……”方啼霜哀求道。
宫婢们见他长得俊,又是这副可怜样,心肠不禁便先软了三分,这便遂了他的意,将动作放轻也放慢了些。
可等她们真放轻了,方啼霜反而觉得更痒痒了,又不好意思再开口劳烦她们第二遍,于是便只好强忍了下来,在那兀自痒得发颤,还时不时伴随着几声没忍住的笑声。
他方才还大呼大叫地喊着救命,这会却笑不停了。
可裴野的目光冷冷地飘过来时,他却不敢再笑了,很怕皇帝再赐他一个“御前失仪”的罪行,于是只得憋着,憋到最后一张白脸都红透了。
好在宫人们及时松开了他,方啼霜再度躺回到床上,顿时长舒了一口气。
心说有这么多人伺候着也未必好,若碰上个怕痒怕碰的,被人伺候就是折磨而非享受了。
裴野也没理会他,似乎身侧多一人躺着,也碍不着他什么。
可方啼霜却很不自在,那束缚住他的绳子一端系在床头,一端系在床尾,他自己现下是几乎无法挪动的,可偏方才那些宫人还将他身上脱的只剩下里衣。
现在到底还只是初夏,到了夜里也还是冷的。
不过要指望皇帝细心体贴地过来替他盖被,那恐怕是不太可能了。
于是方啼霜只好做贼似地在床上蠕动着,又怕用力过猛吵醒了皇帝,于是在努力把自己往被里挤的同时,又胆战心惊地用余光注视着那闭了眼的皇帝。
可他才刚一动,裴野便睁开了眼,他那对瞳孔黑沉沉的,看向人时一点感情也不带:“做什么?”
方啼霜被他盯得有些害怕,可还是鼓起勇气,讪讪道:“我冷……”
裴野这才想起来他是没盖被子的,方啼霜手脚皆不能动,若是任由他自个挪动下去,只怕这一晚上他也别想成功钻进被子里头去了。
可宫人们才刚被他遣出去,裴野也不愿意再费这一嗓子。
皇帝忖了忖,这才掀被起身,然后把被方啼霜压住了的那截被衾往外一扯,然后随手丢在了他身上。
方啼霜受宠若惊,并没有想到皇帝会亲自起身替他盖被:“谢……谢陛下。”
裴野替他盖完被后,便又躺下了。
他能睡着,可方啼霜是万万不能的,眼下他浑身的汗毛都快炸起来了,但偏这殿内还安静得渗人,他几次鼓足勇气,这才终于开了口:“陛下……”
裴野闭着眼没应声。
方啼霜便继续问道:“您为何要绑我到这儿来呀?”
皇帝掀了掀眼,很敷衍地答:“想绑便绑了,哪那么多废话。”
方啼霜面上悻悻的,可心里却不由得想,裴野若不是皇帝,他一准要找机会扑上去咬得他大叫。
他有时觉得裴野这人很不错,有时却又恨不得一口咬死这坏皇帝。
裴野这被子盖得很敷衍,方啼霜眼下全身上下,连同小半张脸都被压在了那锦被里,方才的冷意一退,不久他便又觉察出几分热来了。
他可不敢再劳烦裴野一次,于是便又自己在那动了起来,试图将那锦被顶开些。
裴野是睡眠极浅的人,方啼霜才略动几下,他那好容易才聚起来的困意便又散了,于是他有些不耐烦地问:“又怎么了?”
方啼霜眨了眨眼,很不好意思道:“方才太冷了,这会儿又太热了……”
裴野闻言躺了一会儿没动,最后却还是又坐起身来,随手抓了一把旁边的被子,将其往下扯了扯,恰好让那锦被退到了他胸口处。
方啼霜顿时觉得自己好多了:“谢谢您。”
他顿了一顿,而后又问了一句:“陛下,我能不能……”
“不能,”裴野打断他道,“你要是再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地找麻烦,孤就把你丢去地上睡。”
方啼霜听完立即便闭上了嘴,可过了没一会儿,他便又小声试探着开口道:“我就问一句,问完就不烦您了。”
他说的小心又谨慎,让裴野觉得自己要是不听他问这一句话,仿佛就很不是东西了。
皇帝略一顿,然后道:“说。”
“您能不能放了我呀?”方啼霜小心翼翼的,像要同他好好讲道理,可说出来的话却很苍白,“我也没做过什么坏事,我是好人。”
“你如何证明自己是好人?”裴野偏头问他,“你‘死而复生’,在这宫里来无影去无踪的,又不肯解释缘由,哪儿像个好人?即便是把你当小刺客捉了也并不冤。”
方啼霜辩解道:“我不是不肯说,是不能说。”
“撒谎,你父母双亡,也并不见有谁拿了你亲人来要挟你,你是在为谁卖命?他要你在这大明宫里做什么?”
方啼霜有些气恼,觉得这都是裴野胡思乱想出来的、无中生有的事儿,他平生最恨被人冤枉,又因为裴野近来一直因为那只鹦哥儿的事冤枉冷落他,他心里也压着气呢。
于是便也很不要命地开口道:“你挺大一个皇帝,怎么能随口诬赖人呢?”
裴野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质问,觉得这小奴胆大包天的同时,不免也有几分新奇。
“孤几时诬赖你了?你倒是好好解释解释孤方才问你的话。”
方啼霜又撇着嘴不愿意说话了。
“孤挺大一个皇帝,怎么能这样好声好气地问你话呢?”裴野似笑非笑地瞧着他那张鼓囊囊的侧脸,“很应该让人将你拖去刑司,先严刑拷打一番,那时想来你便什么话都肯招了。”
方啼霜一下便慌了神,连忙道:“不成不成!”
他能屈能伸,这会儿立即便放软了声调,语无伦次道:“你是好皇帝,不能这样对我,我很乐意被绑着,这儿还有床睡,我很喜欢。”
裴野笑了笑:“这很好,既你没话要问了,那便闭嘴吧。”
他语气里已有了些困乏的倦意,若说之前他还只是怀疑,这会儿却已经很确定了,这方啼霜就是条人形安神香,既管用又不伤身。
若不是他来历不明,还很难“捉”,裴野都想让他往后就杵在这儿给他当御用“安神香”了。
皇帝强忍下了困意,忽而又开口问他:“你和那小猫儿认识?”
方啼霜闭着嘴不答话。
裴野探手一拍他:“为何不作声?是想通了要去刑司受罚了,嗯?”
这招果然很见效,方啼霜立即就又犯怂了,只是还要再小声嘟囔一句:“不是您让我闭嘴的吗?”
“我与双儿……也不算认识吧,它踩了我一脚,差点儿害死了我,也不算害死,反正我同它是一点也不熟。”
“哦,”裴野道,“不熟,你却还知道它名唤双儿,你叫方啼霜,它叫双儿,想来也应该很有缘的,都过了命的交情,怎么能说是不熟呢?”
他特意在那“过了命”三个字上咬了重音,有那么一瞬,方啼霜还以为自己已经被他看穿了。
可他仔细想了想,自己绝对可以算是守口如瓶,并没向裴野不小心透露过什么要紧话,于是便壮着胆子道:“不熟就是不熟,我也是从阿兄口中得知它的名字的,您不要胡说,我与它是一点缘分也没有,很清白的。”
他说的话裴野半个字也不信,他越是遮掩,裴野就越觉得他是在扯谎。
接下来裴野再问,方啼霜便有了心眼,一句正经话也不肯答,没头没尾地绕来绕去,几个回合便把有些困糊涂的皇帝听得更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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