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周墨并列而跪,拱手道:“君上有何吩咐?”
湛缱看着熟悉的面孔,心中涌出亲切之感,他让二人起身接命令。
“周青,你去太医院查一查张严的底细,看看他这半年给帝妃开的都是什么药,要悄悄的,别惊动人。”
名为周青的影卫领命而去。
湛缱取过纸笔,写了一张手谕交到周墨手中:“将这张药方拿给城东沈家的沈勾大夫,尽快。”
因有“尽快”二字,周墨恭恭敬敬地退出紫宸宫后,立刻施展轻功飞得没影了。
仅仅一盏茶功夫,周墨便带着一个三十出头容貌端正的男人回来,手中还提着药箱。
这人手中抓着那张手谕,见了湛缱也不行礼,倒是劈头盖脸地骂起来:“你怎么能把钩藤与当归写在同一张药方里?你不知道这两味药相生相克*?”
“朕知道,朕故意的。倘若不这样写,沈先生怎肯为了纠错进宫见朕呢?”
沈勾看了一眼药方,钩藤与当归是写在一块儿的。
钩藤当归*。
这分明是要他回来的意思。
“你如今已是九五之尊,我这等草芥小民,高攀不起。”
“沈先生。”
沈勾回头,见湛缱竟以君王之尊对他弯腰作揖。
“沈先生,当日是朕误听谗言,伤了先生的自尊,朕今日向你道歉。”
当年湛缱在西狄做质子,无人照拂他的死活,那日他病得跟只狗一样倒在宫院角落,是沈勾路过救他一命,并教他自医的医术,以做保命之用。
后来湛缱回国,带回了沈勾,他当王爷时,沈勾是王府的座上贵宾,两人是共患难的兄弟。
直到湛缱离皇位仅一步之遥时,隆宣帝开始干涉他的身边人,认为不干不净之人,不能做储君的幕僚。
沈勾这个西狄人,自然而然是最遭嫌的一个。
当年湛缱为了顺从父皇的心意,亲自修书,将沈勾“请”出了王府,哪怕他给了千两黄金补偿,沈勾也分文不取,两人的兄弟之情,自此也断了。
沈勾知道,湛缱这样的人,一门心思向上爬本没有错。
他只是没想到,当了皇帝的湛缱,居然能弯得下腰板,向他道歉,请他原谅。
“说吧,救什么人。”
沈勾到底是医者仁心。
湛缱惊喜之余,屏退旁人,领他进了内殿。
内殿龙床上,云子玑正昏睡不醒。
沈勾上前看了一眼,叹道:“啧,你是真会祸害人,看云家小公子生得俊美,就将他这样的将才纳进后宫。”
湛缱:“你看完他的脉再说。”
见他神色凝重,沈勾才收起阴阳怪气,上前扣住云子玑的脉搏。
片刻后,他的眉宇拧成了一团麻花。
“罢了,我收回方才的话,他这副身子骨,绝对上不了战场。”
湛缱心头一沉:“他......”
“筋脉尽损,神仙都接不回来。”沈勾切着云子玑的脉搏,嗤笑道:“你们这些肉食者,当真会作践人,他这副样子,是被慢毒一日一日毒出来的。”
纵然早有此猜测,等真正确认后,湛缱还是猛地揪了一下心:“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筋脉在半年前被刀剑所伤,当时应当十分严重,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恢复的可能,半年前,你若让我来治,我自信能还给你一个身强体健的少年将军,如今,我至多只能保他性命。你应当去问问这半年来给他治伤的大夫,问问他在药里掺了什么好东西,能把一个骁勇善战的将军毒成风吹就倒的病秧子。”
“张严......是父皇指派去云府的,是父皇...容不下云子玑。”
所以要废他筋脉,断他前程,还要让他进皇室做男妾!
而自己前世,竟不闻不问,任由云子玑被荼毒三年之久。一个保家卫国的大将军,没折损在敌人手中,倒是被他所效忠的帝王折腾得半死残废。
真是可笑啊。
湛缱走到桌前,异色的眼瞳通红一片,他手背青筋暴起,抬手把隆宣帝生前最爱的一个青花瓷瓶砸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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缱缱:朕一整个开始黑化!
*钩藤当归两位药相克是根据剧情需要编造的,不用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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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节快乐呀!
第4章 陛下开心吗?
云子玑再次醒来,已是第二日清晨。
入目是双龙戏珠的织金帐顶,他起身掀开帘子,还未出声说什么,就见一大群宫人围了过来,为首的还是御前侍候的苏宫令。
这阵仗属实把他吓了一跳——他记得只有皇帝的宠妃才能有这种待遇。
云子玑自认受不起这等优待,他屏退了这些人,只把山逐山舞召进来侍候。
山逐山舞自幼陪他一起长大,如今身处皇宫,云子玑能毫无保留信任的人也只有他们两个。
山逐将兔毛大氅的衣领理了理,抬眼瞧见云子玑红润的气色,欣喜地道:“昨夜陛下请了太医为您诊脉,那太医脸生得很,我还担心他是个不顶用的,没想到是个神医。”
如果没有他提醒,云子玑都忘了自己昨夜是高热昏睡过去的。
“脸生的太医?”他转头问山舞,“知道他的名字吗?”
山舞:“昨夜我们没能近身侍候,隐隐约约只听到他姓沈。”
“沈?”云子玑系上大氅的盘扣,实在不记得太医院里有姓沈的人。
但这次生病,确实好得奇快,往常他若发热,至少得折腾半个月才能好全。
“同样是太医...”山逐小声抱怨:“昨夜的沈太医可比张院判厉害不少呢,人家可是药到病除,不像张......”
山舞一个眼神递过去,山逐立刻闭了嘴。
云子玑坐到桌前,见早膳的菜式繁多,他只拿勺子搅着碗里的人参鸡肉粥,垂着眸,旁人看不见他眼中的思绪,只听他淡声说:
“张严是先帝指派给云府的太医,无论他医术如何,都不能妄加置喙。”
山逐撇了撇嘴,低头认了个错。
云子玑把碟子里的桂花糕塞进他嘴里,把小仆的歉疚之言堵回去了。
人参鸡肉粥香味扑鼻,云子玑也是饿的,可他硬是没碰几口:“皇帝呢?”
山舞:“眼下正是早朝的时间。”
窗外太阳初升,云子玑才意识到时辰还早,早朝应当才进行一半。
“山舞,待早朝结束,你去宫门口听一耳朵,看看今日他们商议的是什么事,如果事关云家,你要立即回来告诉我。”
朝臣下朝后出宫的这段路,难免叽叽喳喳议论今日朝堂之事,随意听两耳朵,就能摸清朝堂的大致风向。
山舞若有所思:“殿下是在担心什么?”
云子玑:“昨日我身披龙袍被他抱进了皇宫,那些文臣只怕不会放过我。”
“可龙袍是陛下亲手披在您身上的。”
“是啊。”云子玑越想越怕,他百思不得其解,“你说湛缱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不是想给朝臣一个弹劾云家的借口?”
“陛下可能只是怕您着凉。”
云子玑眼中含着淡淡的苦涩:“他若是真地在意我的冷暖,登基这半年,就不会处处针对云家了。”
“可陛下跟您毕竟是有儿时的旧情在啊!”山逐终于把公子罚他的糕点吃完了,他插嘴说了这么一句。
云子玑看他一眼:“微不足道的同窗之谊,还以难堪收场,算什么旧情?我同他之间,就像裂了一道缝,十五年间渐行渐远,这道裂缝早就成了难以跨越的鸿沟,你怎会天真地以为,他对我有旧情?”
意识到自己戳中了公子心中最不堪的往事,山逐主动拿了块糕点把自己嘴堵上了。
山舞明白了云子玑的顾虑,便听他的话,去探听前朝事宜。
云子玑撑着额头,愁绪像藤蔓一样爬满心头。
昨日的湛缱,反常到诡异。
他实在不知,这阴晴不定的帝王,是真地顾念所谓旧情,还是同先帝一样,赏他一颗甜枣,之后会抽十巴掌过来,变着法地要把云家放在火上翻来覆去地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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