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虞钦对百里兴出现在这里,窥探自己行踪的行为相当不满。
百里兴忙解释道:“我叫了大夫来府中为大人治伤,却发现大人不在房中,猜测您可能来了黑屿乱山,所以过来看看。”
虞钦骑马经过了他,百里兴鼓起勇气:“大人,可有查到什么?”
马蹄碾过乱石,铃铛声音清脆。
虞钦淡漠的声音递到百里兴的耳边,他说:“一无所获。”
百里兴回头看了眼这座山脉,最后还是纵马跟上了虞钦。
不远处的树林中,宴云何跟陈青藏在一处斜坡上。
直至山下二人离开,陈青才松了口气,有些佩服地对宴云何说:“你猜得可真准,那位大人果然回来确认了。”
“啧啧啧,长得漂亮的都心狠,之前在缘来跟那般缠绵,连床都搞塌了,现在却……”
陈青话还没说完,就在宴云何刀子般锋利的目光下,默默地把后半段咽了回去。
宴云何看着虞钦的背影,勾起唇角,眼中毫无笑意:“谁说不是呢,翻起脸来比谁都无情。”
陈青找补道:“其实长得也没多漂亮,一个大男人生的那么妖里妖气……”
“闭嘴。”宴云何粗暴地打断他,然后盯着陈青那张黝黑的脸:“管好你自己。”
陈青:“……”
第二十五章
陈青看着宴云何,就像在看着一位色欲熏心,无药可救的男人。
宴云何干咳一声:“这石台比想象中要深很多,你们怎么发现的?”
陈青:“周然略通医理,知道有些珍贵的草药长在山上,爬的多了自然就发现了。”
“你们青衣帮还做卖草药的活?”宴云何奇道。
陈青摸了摸鼻子:“大家伙要不是吃不起饭了,谁想当流寇啊,而且周围的村民比我们还穷,哪忍心去抢。答应运货也是因为不需要伤人,报酬又多。”
说着陈青脸色又有些黯淡,谁知道做了人的棋子,牵连了帮里的弟兄。
“不过大人你选的这位置可真好,刚好下面就有个落脚的地方。要不然就我这三脚猫的功夫,肯定打不过那位虞大人,也就帮不了你了。”陈青憨笑道。
宴云何愣了愣,忽然想到前夜他将手里的旗牌交给虞钦后,曾同对方商量,在哪会面最佳。
虞钦拿出黑屿乱山的地形图,放在了灯下。
他站着,宴云何坐着。
舆图展于桌上,只见三处被不同的颜色所标注,分别是红黑白。
虞钦先指白色的那个圆圈:“此处位于山寨后方,虽然地形险峻,但防守薄弱。”
说完,又指向黑色的地方:“这里树木繁茂,适合隐匿,但是若兵马带的太多,也有暴露的风险。”
最后他点向那用红色朱砂勾出来的位置:“地势极高,可观青衣帮全貌,不过距离太远,不宜直攻。”
宴云何听后,闷闷地笑了起来:“虞大人这是看了不少兵书啊,分析得头头是道。”
虞钦没被他的打趣激怒,只平静道:“你将调兵旗牌交给我,想来已经有围攻青衣帮的打算。总不能明日约我碰面,不是为了剿匪,而是为了游山玩水吧。”
他按着舆图说话,宴云何边听,边顺着望向他的手。
陈旧的地图更显的那手犹如美玉,在灯下隐隐有光。
指缝间透出那抹朱砂红,愈发鲜明。
宴云何伸手点向图上朱笔勾勒的地点,本以为虞钦会挪开掌心,然而直至他指尖落在图上,对方都没有挪开。
不可避免地,他的食指陷入了虞钦的指缝之间。其余手指,自然也压在了对方手上。
指腹下的温度,不像人那般看着冷,是温的,亦是骨节分明,同女子的柔软相差极大,是男人的手。
若是一触即离,那便不会是一个暧昧的触碰,然而他们谁也没有动弹。
宴云何抬眼,正好迎向虞钦微垂的目光。
昏暗的房间里,空气中涌动着奇怪的氛围,好似那日在街上,虞钦点着面具,说他眼睛生得张扬一般。
仿佛弹指之间,又或者极为漫长的一瞬。
是虞钦先开的口:“宴大人,你确定要在这里碰面吗?”
宴云何一时失神,险些没反应过来虞钦在说什么。
待回过神来,虞钦的手已经离开了,独独剩下他手指孤零零地压在舆图上,正中红圈。
“这位置不算好。”虞钦又说。
宴云何用手指顺着那红色勾了一圈,指腹下的舆图,还残留着虞钦掌心的温度:“这里很好,我很喜欢。”
他本以为虞钦还要反驳几句,但虞钦却什么也没说,直接将舆图收起,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宴云何虽然让虞钦拿着旗牌调兵,但也是以防万一,要是今夜他去找陈青出事,虞钦也好直接带兵攻入山寨,前来救他。
但若是他没出事,自然还是选一个安全的地点会面最好。
哪能想到这个安全的地点,对他来说可不安全。
某种意义上,这个会面地方,即是他选的,又不是他选的。
虞钦为何单独选了这三处呢,难道是为他选了不同的死法?
摇了摇头,宴云何不再想那人,他从马鞍袋里取出两张人皮面具,抛给陈青一张:“走吧,戴上这个,去跟你的娘子告个别。”
昨日同宴云何谈判的时候,陈青就有个硬性要求,一定要护住他的妻。
于是宴云何半夜就让内线去陈青家中,把张蓉接走。
其实将张蓉接走也好,陈青一日未落网,便是悬在魏知理脖子上的一把刀,叫他不敢轻举妄动。
要是魏知理为了逼陈青露面,将张蓉抓了去,陈青因此自投罗网,那宴云何的一番苦心安排才叫白费。
陈青跟着宴云何同行,只觉得路越走越窄,人烟愈发稀少,心里不由嘀咕起来,想着宴云何总不会想杀人灭口吧,他不就只是说了句妖里妖气吗?
直到宴云何勒马停下,才发觉两人停在了一座屋子前,那屋子看着普普通通,就是屋檐上站了满满的一排乌鸦,让人瞧了心里发毛。
其中一只乌鸦忽然猛地扑腾起来,笔直地飞下来啄宴云何。
宴云何一眼认出,是上次被他拍在窗外的乌鸦。
无他,只因这乌鸦瞧着气势汹汹,看起来很像跟他有仇。
宴云何避之不及,加上胳膊受伤,行动不便,头发被啄得乱七八糟。
陈青见状赶紧伸手帮他赶那只乌鸦,这下可捅了马蜂窝,那群乌鸦见同伴被打了,也不管是谁先挑的事,全都飞下来狂啄这两个人类。
就在二人非常狼狈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口哨声,令乌鸦们纷纷收手,重新飞回自己一开始蹲着的地方。
陈青看着那些乌鸦灵动的小眼,好似在里面看到了一丝鄙夷。
门被推开,一身着青衫模样秀美的女子靠在门栏上,双手交叉,手里还握着一本书:“宴淮阳,谁让你动我家啾啾了。”
那只最开始动手的乌鸦扑腾到那青衣女子身上,脑袋委屈地蹭了蹭,轻轻叫了几声。
明显能看得出来,是在同女子撒娇。
宴云何干脆散掉发冠,没好气地说:“起得什么破名字,还叫啾啾。叫得那么难听,怎么不叫嘎嘎?”
女子眯起眼:“你想死吗?”
“不巧,刚死过一回。”宴云何散漫耸肩,胳膊上的血渍暴露在女子眼中。
女子轻哼一声:“活该。”说罢转身进去,将大开的门口留给他们。
陈青磨磨蹭蹭上前:“这又是哪来的悍娘子,该不会又是大人你的旧爱吧。”
“你在说什么呢!”宴云何满脸惊吓道:“我眼光有这么差吗?”
陈青撇撇嘴:“新欢眼光也不怎么样啊。”
话音刚落,陈青就听到了自家娘子在呼唤:“青哥,是你吗!”
陈青一把挤开了宴云何,往门里去了。
夫妻二人抱作一团,宴云何来到青衣女子身旁:“隐娘,可能要麻烦你帮个小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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