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幼院一开始便是她母亲在管,但经年累月下积劳成疾,在白茵十三岁那年便去世了。祖父本来一直想要收养白茵,但那时他官至帝师,反倒收了这个念头。”
“朝中不少人以此事弹劾祖父虚伪,只有我知道,其实祖父是在害怕。”
宴云何忽然明白,为什么虞钦说自己不合适了。
那时虞长恩想必已经敏锐地感觉到了不妙,这朝堂远比想象中更危险,所以才不敢收养白茵。而虞钦不愿收养小姑娘,也是出于同样的念头。
若是有何不测,那剩下的人该怎么办。
“那时我不懂祖父在怕什么,现在反而懂了。”虞钦说道。
宴云何感觉喉间泛起涩意,苦得他心疼:“所以你不敢收养小姑娘,怕有牵挂是吗?”
虞钦掩在袍下的手,微微一颤。
下一秒,宴云何就抓住了他的手,就像捕捉到对方难得外泄的真实情绪。
“那现在怎么办呢,寒初,你还是有了牵挂。”
他抬眼迎向虞钦的目光,故意露出暧昧笑容,用轻松随意的语气,说出最真心的话。
“现在我成了你的牵挂。”
“是你不能,也不可以丢下的存在。”
第六十九章
六十九章
虞钦双眸泛起错愕,不多时便如浅浅涟漪,缓慢散开。
二人对视之间,都默契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就像宴云何不会去问虞钦,以后该怎么办,虞钦也不会问,宴云何究竟知道了多少。
只是虞钦没有像先前那般怕旁人窥见,而是久久地将手置在宴云何的掌心之中。
双手相握,宴云何的温度弥漫在虞钦指尖。
短暂的暧昧被孩子的呼唤声打破,白雁跑了进来,对虞钦道:“哥哥,吃饭啦!”
说罢她一眼就瞧见宴云何跟虞钦牵在一起的手,双目微睁。
这时宴云何才知道,为什么刚才虞钦会下意识抽开袖子。这点暧昧在孩子的注视下,非常让人不自在。
他立刻松了手,收回身侧,相反虞钦的掌心还悬在半空中,甚至愣了一愣,没有即刻收回。
白雁跑到虞钦身边,小声道:“哥哥,我也要牵。”
虞钦顺势握住小女孩的手,站起身道:“要一起用膳吗?”
宴云何从神机营出来便立即赶来,闻言点头:“好。”
等落座饭桌前,宴云何才发现慈幼院的伙食跟军营里的也差不离,比军营里还差。
好歹士兵吃了肉才有力气,能见点荤腥,慈幼院里的都是份量大,管饱的面食,加些小菜。
他伸手召来宋文,在人耳边嘱咐了几句,便让其退下了。
虞钦坐在他对面,瞧见他一番动作:“不合你口味吧。”他用的肯定语气,宴云何本就不该在这吃糠咽菜,是他考虑不周。
宴云何三两口把手里的饼吃下:“还行,以前在营里也吃这个,不过我觉得有些丢人。说了帮你照看慈幼院,结果处处都没做好。马上就要过年了,得给孩子们加点菜。”
说完他把三两口咽下碗里的清粥,动作快速利落,放下碗来,才发现虞钦望着他出神。
宴云何故意道:“先前给你送了这么多东西,不见你开怀,现在不过是给孩子加点菜,你就这样感动。虞寒初,你也太偏心了。”
虞钦见他越说越不像话:“不要胡言。”
宴云何却不听:“你若信得过我,我就派几个管事过去接手你名下那几间铺子,虽不至于让你大富大贵,但好歹不会亏钱。”
出乎意料的是,虞钦却婉拒道:“那些铺子的管事都是从慈幼院出来的,辞了他们不好。”
宴云何用帕子擦着手:“难怪这么不善经营。”
将帕子往旁边一撂,宴云何道:“你别怪我多管闲事,那几家铺子要养的可不只是管事,还有慈幼院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况且我派人过去,也不是要顶他们位置,而是看看能不能把他们培养好,增加铺子进项。”
虞钦刚要出声,宴云何伸手道:“打住,你想好了再拒绝我。”
先提出对方难以拒绝的条件,再进行下一个步骤,一桩桩一件件,都十分越界。
宴云何想要侵入虞钦生活的意味很明显,他甚至懒得掩饰。
某种意义上,宴云何也是一个强势且具有侵略性的人,行兵打仗若半点决断也无,也当不上小将军。
等宋文运着几车食粮回来,甚至还牵回了一头羊时,管厨的张妈妈都坐不住了,出来对宴云何一再感谢。
宴云何却笑道:“不必客气,如果还有其他需要,同他们直说就成。”
张妈妈激动的眼睛都红了,握着宴云何的手不住说好话。等张妈妈走后,宴云何冲虞钦晃了晃自己的手:“你瞧,她多开心,孩子们也会很开心的。”
虞钦无可奈何地看他:“我答应你还不成。”
“不成。”宴云何回道:“你得感谢我。”
“旁人也知要说几句好话,我为寒初做了这样多,你要怎么谢我?”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慈幼院的后院,四下无人,唯独院中一棵树,时至冬季,枝叶干枯。
虞钦问道:“淮阳想听什么?”
宴云何本还在思考要听什么,却猝不及防就听了一声淮阳。
虞钦在喊他字这上面,向来吝啬,时常叫他大人,生气才喊他名字。
听到这声淮阳,宴云何心里都熨贴了,自是想不起来,刚才究竟想要些什么好听的话。
可能从虞钦嘴里说出,便够好听了。
“再喊几声。”宴云何说道。
虞钦却不肯多说:“时候不早,你该回去了。”
这就开始赶人,他才来多久!
宴云何顾左右而言他:“这是什么树,看起来有不少年头。”
虞钦假装不知他在转移话题,配合说道:“确实有些年岁。”
这话答了跟没答似的,虞钦不经常说这些废话,看来这树是有点来头,才叫虞钦这般表现。
他凑上前,仔细观察,好在军营之中向来有屯田之策,宴云何闲暇时候看了不少种植相关的书籍,仔细辨认才看出来:“桃树?”
虞钦不说话,宴云何笑了:“你别跟我说,这树的年头有十年这么长。”
“没有。”虞钦回答得很快。
宴云何扶树回首:“我说小姑娘怎么知道送你桃花,看来寒初喜欢桃花这事,是人尽皆知啊。”
他不过随口一提,却见虞钦竟神色动摇,就像在紧张。
不过是喜欢桃花,有何好紧张的,宴云何道:“你看真巧,你喜欢桃花,我喜欢桃花酥,日后等这花开了,你多采点出来,我让你尝尝看我府中厨娘的手艺。”
见宴云何全然没往别处想的模样,虞钦胸口起伏数下,一时心情反倒错综复杂,难以言喻。
桃树上还帮着些祈福用的缎带,像是从庙中求来,又挂在树上。
有些久有些新,距离太远,加之字迹模糊,看不分明。
“这树还能许愿?”宴云何好奇道。
虞钦垂下眼道:“求平安用的。”
宴云何说:“那也该挂寺庙的树上,怎么挂这了。”
“传闻挂在常去的地方,才会更加灵验。”虞钦说道。
宴云何心想,他怎地没听过这种说法。
他只知祈福带自是要挂在寺庙,经由和尚日夜诵经,才足够灵验。
像他们战场上的士兵,枪头需要缠上红樱,虽说是防止刺中敌人时,鲜血喷溅,导致握不住枪。但实则还有另一种说法,那便是红色驱鬼邪。
自从他在边境,宴夫人便时常吃斋茹素,出入各大寺庙,为他祈福赎罪,生怕他死后坠入阿鼻地狱,永不超生。
“听你这么说,看来这祈福带里有你挂上去的?”宴云何说道:“是哪根?”
他露骨的好奇,让虞钦大感不秒:“宴云何,不要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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