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吗。”霍松声反问道,“我们在溯望原不是没做过这样的事。”
“你也说了那是溯望原,漠北的兵能和皇城的兵比吗?”春信觉得不可能,“这群家养的兵能坚持到现在我都谢天谢地了,让他们运粮食,三两步就给干趴下。”
霍松声面色沉着,思索片刻就下了决定:“军人死也要死在战场上,我管他哪里的兵,只要不咽气就得给我上。”
身后传来细碎声响,霍松声回头一看,林霰正艰难踩着石头往他这边走。
“你来做什么。”霍松声啧着嘴,几步走回去,一用力几乎是用提的将林霰提到自己身边,“这里很危险,你能不能安分一点?”
林霰好像没听见他的数落,问道:“怎么样?不炸山能过吗?”
“过不了。”霍松声说,指给林霰看,“那块石头完全将路堵死了,不将它炸掉,我们过不去。”
林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你有决定了?”
“我会在石头上炸一个洞供人行走,但车过不去。”
林霰点点头:“我去安排卸车,翰林院的学生都可以帮忙运粮。”
霍松声应了一声,牵着林霰的手,护着他往回走。
林霰手搭在霍松声身上,小心着脚下:“你不要有后顾之忧,现在已经是最坏的情况。”
“知道。”霍松声看他走的磕磕绊绊,干脆托着屁股将林霰抱起来。
林霰几乎是坐在霍松声胳膊肘里,手一环勾住他的脖子。
霍松声抱他才发现林霰的衣服很潮,他皱眉捻着指尖,质问一般:“你为什么不换衣服?”
林霰哑了一下:“方才一直在和旦夕说事,忘记了。”
霍松声脸色难看:“待会先把衣服换了。”
林霰点点头。
霍松声抱着他走的也很稳当,林霰很放心他,手指在霍松声脖子上很轻地刮了刮:“会痒吗?”
霍松声身上一直在痒,忙起来忘了,一停下来就非常痒。
他抓住林霰的手:“别碰,万一传染你。”
林霰说:“不会,我花生不过敏。”
霍松声冷冷看了春信一眼。
春信没接收到他的眼神,专心走路,心里还在想,怎么他家将军跟林先生讲话黏黏糊糊的。
林霰圈了霍松声一下:“还生气吗?”
霍松声被他问的脸色更加难看,冷言冷语道:“你非得现在找我不痛快?”
林霰只好闭嘴。
回到平地,霍松声把林霰放下来:“去换衣服。”
林霰点头去了,霍松声跟春信去车队后面找炸药包。
他先到空旷处试了一下,炸山不是开玩笑的,用的剂量要非常小心,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即便是霍松声也不敢说有十足的把握,只能少量多次,一点一点地试。
林霰换了身干净衣服出来,先将车队疏散开,以免待会炸山有落石坠落伤人,随后召集翰林院的官员和学生,与大家讲明白现在的情况,动员他们人力运粮。
学生们瞧着手无缚鸡之力,但谁也没打退堂鼓,非常积极主动地去运粮车上帮忙卸货,李为和周旦夕两名主力负责分配粮食。天气严寒,条件艰苦,这帮学生是大历百姓最看不起的那拨人,此刻全力以赴的也是他们。
林霰看着他们,一个个年轻面孔,脸冻的通红,吸着鼻子,看上去弱不禁风,但也有说不出的坚韧。
皇帝多年重文轻武,朝廷中的蛀虫占了大半,但也不能就这样一棒子打死,硬说大历没有好官。
在这个冰天雪地里,这些年轻的学生让林霰看到大历并非无可救药。
军队已经将巨石外的碎石清理的差不多了,霍松声脑门冒汗,将测算过的炸药撒在地上。
“将军,炸山危险,一会儿我来点火。”春信说。
霍松声瞟他一眼:“在溯望原没见你这么干脆过。”
春信真的冤枉:“溯望原将士那么多,你一声令下那么多人争着抢着,也轮不到我啊。”
“得了,边上待着去。”霍松声说,“不是什么大事儿,我有分寸。”
春信不太放心,伸手推了推石头:“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跟老侯爷交代不了,跟漠北的兄弟也交代不了。”
霍松声凉凉一笑:“我听你这口气像是盼着我出事儿。”
“我去。”春信震惊了,“这话可伤着我了啊。”
霍松声搡他开:“少来。”
周围围了一圈都是皇家羽林,春信撞到一个,踩着人家的脚。
对方龇牙咧嘴抱着脚蹦跶:“春信将军,要不……”
春信等着他讲完。
“要不我来?”那人说,“点个火多简单的事,你们忙一天够累了,交给小的吧。”
霍松声挑起眉。
又几个人挤过来,自告奋勇地举高手:“将军,让我来吧,我家就我一个,报效祖国是我爹的遗愿。”
“我也行啊,我家就是卖炮仗的,我不比你们熟!”
“我我我!好歹是皇家羽林军,这么长脸的事儿给我做!”
霍松声笑话人家:“点个炸药就长脸啊,你们皇家羽林军怪没出息。”
那人憨憨似的摸脑袋:“嘿嘿,将军,我们不像你们上战场的,皇城里没那么多险情,确实没见过世面,这不,跟着您体验前线来了。”
霍松声问:“体验出什么来了?”
那人犹豫了一下,说道:“天家不知愁,到这儿才是人间。”
霍松声戴手套的动作停了一瞬,再抬起眼,表情都严肃了许多。
黑暗里他其实不太能看清每个人的长相,但听声音,皇家羽林军的年纪应该也不大。
那人说:“长陵美好的不真实,残酷的人间才是常态。如果有机会,我也想去战场上拼杀一回。”
春信提醒道:“战场上刀剑无眼,会死人的。”
“那也没事儿,谁不说那样的人生才有意义,每个人都想当英雄,而不是皇城里的狗熊。”
霍松声乐了:“炸个山还给你们炸出优越感了。”
那人也跟着笑:“所以将军,给不给这个机会啊。”
霍松声把火折子甩给他:“你叫什么名字?”
“回将军的话。”那人站了个笔挺的军姿,“我叫李志秋!”
霍松声拍了拍他的肩膀,挺用力的,说:“去吧。”
为防伤到人,炸药的引线接的很长,所有人都退到安全距离之外。
林霰不知什么时候跑来霍松声身边来了,霍松声下了点火的命令之后才发现他。
霍松声扯了林霰一下,抬起手,替他挡了挡头。
虽然炸药用的不多,但爆炸声绝对不算小,因为震动,山顶上滚落了许多细小的石头,但总体还在可控范围内。
霍松声放开林霰,去前面看看情况,巨石被炸出一个小洞。
“还得炸不少次。”霍松声说,“继续吧,就按这个剂量来。”
羽林军接受炸山的事,霍松声去后面休息一会。
他身上痒的越来越厉害,偷偷去找符尧看了看。
符尧个老人家跟着跑来也是不容易,好在他身体好,精神也不错。他帮霍松声看了下疹子,说有条件最好泡泡热水澡,这么捂着,身上受了潮,肯定好的慢。
现在就是那没条件的时候,霍松声说:“有药么?”
符尧翻了翻药箱,给他一条软膏:“试试这个吧。”
霍松声拿着走了,冰天雪地里扯开衣领,啥也看不见,瞎往身上涂。
突然手里的药膏被人抽走,霍松声回头一看,林霰正盯着他肩头一块快要捂烂的肉。
“给我。”霍松声朝他伸手,“我自己弄。”
林霰眸色很深,眉皱得很紧。
霍松声见他不动,自顾自抓住那只药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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