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提尼的灰眼睛里闪烁着洞明世的老年人才有的睿智光彩:“神明的意志当然存在,但是有很多事情假借神明的名义而行,聪明人要仔细分辨,在背后推动的是人还是神明。”
阿里斯提德喃喃道:“如果这件事是有人为了针对阿尔刻迈翁家族而为,那他实在太可怕了。哈律斯只有七岁啊!”
克里斯提尼拍拍他的肩,说:“所以,不要把太多的心思花在诅咒上。找出那个凶手,让他为他的罪行付出代价。让法律惩罚他,而不是依靠绝望母亲的诅咒。”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过年事情多,昨天没更,明天补上
第63章 追凶(中2)
塞雷布斯听完沙米德斯的话,没有随便下结论,思索了一会儿,又问:“看见哈律斯在体育场附近的证人是谁,你问了吗?”
沙米德斯说:“问了,叫弥隆斯。我们见过他,就是在广场上拉着亚莉克希亚的那个又高又瘦的男人。听说这人以前是僭主的忠实追随者,亚莉克希亚家的奴隶说以前主人遇到困境,他还帮过忙。比他们的男主人强多了。”
塞雷布斯若有所思,说:“我想去那座废宅看看,还得见见这个人。”
夜已经深了,什么也做不成了,得等到明天再说。两人分别各自睡下。
次日清晨,塞雷布斯安排沙米德斯赶了牛车出城去送补给,自己向哈律斯出事的体育场附近走去。
雅典人习惯下午与晚上活动,大早上的街道上没什么人。塞雷布斯找到那座废宅,在四周看了看,才走过去。
可能是因为出了命案,废宅的门紧锁着。那门很敝旧,但他推了推,居然还挺结实,推不开。他绕着围墙走了一圈,想看看有没有能翻过去的地方。
这道泥砖围墙外面涂着白石灰,被调皮的小孩子用煤或者什么东西画了很多涂鸦——当然可能也有大人,因为有些地方还写着“xxx是个漂亮少年”,或者“xxx爱xxx”等“爱的表白”,这些句子是常常在雅典人的墙壁上或烧制的陶器上出现的内容,通常是成年人所为。这所废宅靠近体育场,这种内容尤其多。
因为没有主人,围墙有些残损,有些地方有豁口。塞雷布斯看准一个豁口,翻了进去。
这所宅子以前的主人可能是个有钱人,院落很大,长满了荒草,有些房屋塌圮了,大白天看起来都阴森森的。
塞雷布斯趟过荒草,来到哈律斯尸体被发现的中庭。这里被踩的乱七八糟的,应该是哈律斯的尸体被发现之后有许多人来过,已经看不出什么来了。但是有一片地方草倒伏的特别厉害,地上大片褐色的血迹,一些草叶上也沾有血渍。
只看这些痕迹,无法判断是不是第一现场。塞雷布斯仔细搜索四周,想找找看能不能找到杀死哈律斯的凶器,最后在一处隐蔽的草丛里找到了一块沾着血迹的石头。那是一块雅典城里随处可见的圆石,他不是法医,也没有验尸,不能确定是不是凶器。如果这确实是凶器,达奈斯的嫌疑就再次被排除了。无他,这石头太大了,不是七岁的达奈斯能使用的顺手的武器。
塞雷布斯再次回到那片血迹那里。他觉得这个位置很奇怪。这么多血,这里很可能就是第一现场。如果不是第一现场,凶手把他放到这里做什么呢?要是为了藏匿尸体,这里并不隐蔽。如果是第一现场,哈律斯站在这里做什么呢?
这里白天都这么阴森,可以想象,晚上在小孩的眼中一定更可怖。如果被关进这里,第一反应肯定是要逃出去。塞雷布斯走到门边观察,发现门上确实有很多细微的新痕迹,与他的身高平齐。他伸手模拟了下留下这些痕迹的情形,觉得应该是哈律斯试图打开门时留下的。
他伸手用力拉门,敝旧的门扇被他拉的咣咣直响。门外响起一声惊恐的尖叫,一串仓惶的脚步声急速远去了。
塞雷布斯:“……”
这是哪个早起偏又路过的倒霉蛋被他吓到了。
他回头看向那片血迹,拉不开门的哈律斯去庭院中央做什么呢?按照常理,他应该会顺着围墙找找有没有能爬出去的地方。就算胆子特别小,不敢去找,也没有跑到庭院中央去的道理。那里正对着房屋厅堂黑洞洞的入口,晚上看起来应当相当可怕吧?
塞雷布斯顺着围墙寻找,看有没有哈律斯留下的痕迹。
荒草很深,两三天过去,地面上已经什么都看不出来了。但内墙是涂了白石膏的,虽然残损脏污的厉害,但正因如此,留下一些新痕迹反而会很显眼。塞雷布斯果然在一处豁口处找到了些小孩子试图爬出去的痕迹。但是那处豁口离地面太高了,他没有成功。
塞雷布斯又在其余几个豁口附近检查了一遍,除了他翻进来的那个豁口较低,别的地方都残损的并不厉害,不是小孩子能随便爬出去的,也都没有什么痕迹。但他翻进来的那个豁口在一处房屋后面,晚上恐怕不易找到。
塞雷布斯又将整座宅邸,包括屋舍内部都检查了一遍。除了庭院中央那一处,别的地方都没有血迹。哈律斯那里极有可能就是在那里被的,之后凶手没有搬动他的。
他为什么要跑到庭院中央去呢?
如果是凶手把他带过去的,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正当塞雷布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院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接着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身材修长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那人看见塞雷布斯,回头看看门锁,惊讶至极地问:“塞雷布斯,你怎么在这里?”
塞雷布斯也很意外,说:“阿里斯提德,你怎么来了?”
阿里斯提德快步走到他身边,说:“就你一个人在这里吗?你怎么进来的?”
塞雷布斯指指翻进来的那个豁口,说:“就我一个人,我从那里爬进来的。”
阿里斯提德走到那个豁口边向外看了看,回过身来责备地对说:“塞雷布斯,哈律斯在这里出的事,还不知道是谁动的手,你怎么能一个人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万一遇到意外怎么办?”
塞雷布斯说:“我想那个凶手不会还留在这里。”
阿里斯提德皱着眉头道:“就算如此,这里刚死过人,你就不害怕吗?许多成年人都不敢来这里,你这个古怪的孩子,你的胆子大的过头了!”他以前只是觉得塞雷布斯特别聪明,确实被神所宠爱,但是这次塞雷布斯的行为超过了他的认知。全城邦人们、包括客居雅典的异邦人和迈提克们都为诅咒胆战心惊的,塞雷布斯一个七岁的小孩居然敢一个人出现在凶杀之地,实在奇怪。
塞雷布斯无意挑战古人的认知底限,解释道:“我认为不是达奈斯杀掉的哈律斯,但是好像没有人在乎这件事。我想来这里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能帮助找到那个人。找到真凶,也许能平息哈律斯母亲的愤怒。”
阿里斯提德沉默了一会儿,说:“是这样吗?你找到什么了吗?”
塞雷布斯指出自己找到的痕迹和圆石让他看,并说了觉得奇怪的地方。
阿里斯提德听完将宅邸内外又细心检查了一遍,觉得是很奇怪,心里不由想起了克里斯提尼的推断。他问塞雷布斯:“下面你想做什么呢?”
塞雷布斯看着他道:“我想问问出事的晚上看见哈律斯在体育场附近的那个证人。”
但他担心自己去那人不会理会他,阿里斯提德来的正好。
阿里斯提德道:“我陪你去。”
他们走出废宅,正好遇上卡利马库斯为亚莉克希亚和哈律斯送葬的队伍。哈律斯生前几乎交不起学费,卡利马库斯不愿给他们母子一分钱,但死后他花了大价钱为他们举行了一场奢华的葬礼。
两架套着双马的豪华马车拉着一大一小两具雪白的大理石棺材,绕城游行。卡利马库斯与许多亲朋身穿黑衣,呼天抢地、捶胸顿足地嚎啕大哭,悲伤无已。除此之外,他还雇佣了一些专门哭丧的老妇人,这些人也非常投入的竭力号哭,声势非常浩大。在队伍的最后面,一个长笛手吹奏着忧郁的挽歌,把气氛烘托的非常哀伤。
阿里斯提德和塞雷布斯避到路边让送葬的队伍通过,棺材过去之后,他指指身穿黑衣的亲朋们中间的一个瘦高个,说:“那就是弥隆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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