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子残暴地在他身上用脚碾了碾,桀声道:“父汗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他刚喝了你的药就死了,肯定是你害了他!”
他的话像是一语道破天机,大家深以为然,几个王子暴怒地瞪着赤红的眸子,一副要将这巫医千刀万剐的模样。
阿癸拏呕出一口血,图腾愈发青黑,衬着底下寥寥几处干净的面皮异常惨淡,他连连摇头并不敢将这桩人命认下,“不是我!不是我做的!我的药绝对没问题!”
大王子脚下加重了力道,他蛮劲极大此时又要做出对“杀父仇人”恨不能杀之而后快的仇视样子,愈发没轻没重,阿癸拏断了两根胸骨,嘴巴像是一座泄洪的水闸,大口大口地不断吐出鲜血,很快将他的裘服以及大王子的靴子尖染成了深红色。
然而他的话在众人眼里不过是低劣的狡辩,无人在意,他们现在只想尽快把这个下毒的恶徒绳之以法,如果能在他口里套出点能加以利用的消息那就更好不过了。
在戎黎有一条世代相传的铁律——如果父亲被人所杀,那么只有手刃了仇敌报了父仇的子嗣才有资格继承父亲留下的财产。
如果说塔尔汉活着的时候,高炎定的头颅在这群王子眼中是王储的象征,那么现在塔尔汉死了,阿癸拏就是一顶活生生的可汗宝冠。
所有王子都疯狂了,不管年纪大小,不论身手如何,此时都化身成一头头失去理智的饿狼,扑在阿癸拏身上对其拳脚相加,大王子一看急红了眼,连忙命自己的部下将这帮企图夺食的兄弟赶走。
像这样的亏他刚吃过一次,这回说什么都绝不会再放任他们坏了自己的大事。
想到这里,他立马拔出弯刀手起刀落就要先一步收割走阿癸拏的性命,替父报仇。谁知——
“慢着——”一柄铁钺蓦地格挡住他的刀,在半空呈十字交叉之势双双僵持住。
大王子粗犷的眉眼因为惊怒皱成岩山般的一团,额角青筋跳突不止,怒意从牙齿间崩落,“阿图克!你疯了嘛!”
右贤王阿图克一扫之前沉迷酒色的慵懒姿态,脸孔上阴险狠厉稍纵即逝,他微眯了眼,握着铁钺的臂膀上肌肉块夸张地隆起,蓄满了野性的力量,他敛嘴笑道:“大殿下,您太过心急了罢!事情没弄清楚就喊打喊杀,您这样冲动鲁莽要是错漏了真正的仇人,大汗恐怕无法瞑目。”
他话音刚落,周遭一片哗然,大王子怒目圆瞪,脸上惊疑变换,“阿图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难道你想包庇他!”明明自己和他才是盟友,先前他们兄弟相争时,对方没有丁点反应就罢了,怎么这个时候还要公然与自己动手,站到自己的对立面!
大王子不禁重新审视起右贤王来,却发觉对方那张穷凶极恶的面孔突然变得极其陌生,叫他打心底感到畏惧。
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手臂上力道一软,就被阿图克瞅准空隙以一个蛮横的反扑强势地将他手中的弯刀朝下压制了稍许。
“阿图克!你——”大王子大惊失色,他如今只有一条手臂能动,即便他自诩天生神力,但对方同样是戎黎一等一的勇士,怎么看都是阿图克占据上风。
事态果然如他所料,不出片刻,他已有力竭的征兆,弯刀如有千斤重,整条手臂被对方的蛮力弯压得就快要折断,他忽然恶向胆边生,朝左右自己的部下厉喝道:“愣着做甚!还不快将这头疯狗拿下!”
然而他的部下刚要上前就被阿图克的属下拦截了去路,根本无法靠近。
大王子又气又急,忍不住压低了嗓音诘问对方:“阿图克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忘了我俩的盟约吗?”
阿图克闭口不言,手上又加重了几分力道,以绝对的力量将弯刀打落,然后一板斧劈伤了大王子完好的那只手,轻易将他拿下。
他桀桀怪笑道:“大殿下,这下您总能和咱们好好说道说道了罢?说!您究竟为何要毒杀大汗!”
【作者有话说】
有海星吗?敲碗求求海星呜呜呜~~~宝子们,元宵节快乐呀!
第97章 鬼面之下
“我没有!你胡说!”大王子被反剪双臂按倒在地上,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口黑锅他起先没反应过来,等明白阿图克是想把杀父的罪名扣给自己后,他像是一只被激怒的柴狗,趋于疯狂地乱吠。
“阿图克!你血口喷人!”他几番想挣脱钳制,奈何两条手臂都断了,伤处疼痛不止,他已经没有反抗的余力,只能被掼倒在粗糙的地面上,任凭尖锐的楞石将自己的脸割出无数道血痕。
阿图克冷笑道:“我是不是血口喷人,大殿下您应该最清楚不过了。我实在没想到,您竟然会因为大汗迟迟不将您册封为王储就动手杀了他,您刚才喂他的水有毒!”
“水有毒?”
“怎么会!”
“是大王子下的毒?”
众人哗然,为了解除大家的疑惑,阿图克指了指轿撵边倾翻的金壶,壶身里还剩小半壶清水,此刻正从壶嘴里漏出来渗入干燥的地面,他提醒道:“除了巫医的药,大汗死前还喝了大王子亲手喂的水。”
二王子见事态急转直下不由大喜,他与大王子不对付,能让对方倒霉他再高兴不过,他刚听阿图克说完就兴冲冲地将金壶捡了起来,一双沁着毒汁的细长眼睛滴溜溜地在大家脸上毒蛇般地游移不去,最后笑嘻嘻地将大王子身旁最受器重的心腹一把揪起来,掐住他的喉咙迫使他张嘴,将剩余的半壶水全数灌入他口中。
那心腹惊恐万分,手脚不停地踢蹬想要挣脱,然而一切反抗皆是徒劳,他喉头下意识地滚动,将沾了花蜜香甜气息的清水吞咽下去。
灌完水,二王子将金壶和心腹随手一扔,抱胸站在一旁等待结果。
心腹软趴趴地卧倒在地上,只要抬眼就能看到无数双眼睛落在自己身上,这些目光中不带任何感情,连往日里相熟的同僚在与自己目光碰撞的刹那都下意识地逃离开。
心腹突然觉得很冷,他终于意识到,在场的许多人都在期待自己毒发生亡!
莫大的恐惧将他笼罩,他像个疯子,口中不断发出怪异高低的呼号尖叫,甚至连滚带爬地扑倒在同样狼狈的大王子脚下,祈求他救救自己——他已经判了自己死刑,默认了大王子是能干出杀父弑君之事的人。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大王子怒而暴起的几记窝心脚,让他短时间内再也无力爬起来哭嚎。
时间在等待中缓慢地流逝,等这名心腹果然如右贤王所说的那样开始毒发,很多人都不禁松了一口气——果然如此。
大王子脸上茫然一片,随后碎裂开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倒地不起、死状与塔尔汉别无二致的心腹,背后漫起一串寒意,他在战战兢兢中终于领悟到一个事实——自己走进了别人的陷阱。
“不——不是我——父汗不是我杀的——在水里下毒的不是我——不是我——”方才还趾高气扬将他怀疑的对象任意辱骂虐打的大王子,此刻惊惶无措地自我辩解道,然而他的话也如当初阿癸拏的反驳一样,被所有人无视了。
二王子上前就给了他一脚,狞笑道:“好啊,大哥,没想到你贼喊捉贼竟然毒杀父汗,今日我就要替父汗报仇把你这畜生正法!”
双臂皆断的大王子再也不是他的对手,然而他俩都是在戎黎尚武好斗的氛围下长大的狼,手臂断了也无法阻挠刻入骨子里的野兽本能,大王子不断地滚动躲避,冒着被兄弟手中屠刀的锋芒一口咬住对方的小腿狠狠撕下一块肉来。
二王子痛呼,金骨朵猛地下坠,雷霆般落在大王子脑袋上,顿时脑浆迸溅,红的白的混杂在一块儿喷了他满头满脸。
二王子脸上狰狞未散,手中的金骨朵满是污秽,顺着顶端粗壮的金瓜外沿棱角一滴滴淌落在地上。
“我杀了大哥!哈!我杀了大哥!我为父汗报了仇!我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他突然仰天怒吼,手中金骨朵举向高空,像是在示威又像是在证明什么,他浑身沐浴在亲兄弟的鲜血里,神智忽而清醒忽而模糊,状若癫狂,浑似披着人皮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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