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年了。
被打入无间地狱的百年,他生受着无穷无尽无止境的折磨,为自己造下的万千杀戮赎罪,几乎没有人能够在无间地狱里保住本心,可他靠着宗子珩三个字,硬挨了百年。他不会忘记这个人,不会忘记这双唇,不会忘记这具身体,更不会忘记他们之间的爱恨交缠。
他的渴望是一个即将脱缰的庞然大物,可他终究不敢吻得太深、太用力,他细细品尝这唇齿,以期在这个人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直到解彼安因呼吸不畅而无意识地挣扎,才依依不舍地放开。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范无慑轻轻触碰着那温凉的唇,痛苦地低喃,“你终究会是我的。”
敲门声突然响起。
范无慑猛地弹身而起,厉声道:“谁!”
门外的人被吓得一顿:“呃,我是,徐茂,听闻小白爷身体违和,特来探望。”
“不必,他只是累了。”
“真的吗?不需要请大夫吗?”
“不需要。”
“那就不叨扰了。对了,还有一事,兰公子到了,他本是让我来知会小白爷,晚上可否一叙,没想到弟子说小白爷欠恙……”
“谁?”范无慑警觉地问。
“哦,金陵衔月阁的兰吹寒兰公子。”
第21章
“大哥……大哥……”
谁?是谁?是在叫我吗?
解彼安撑开沉甸甸地眼皮,发现自己竟身处一片迷雾中,似乎有很多人隐藏在雾帘之后,影影绰绰,朦朦胧胧,有的高声疾呼,有的窃窃私语,有的长吁短叹,但都听不清晰,惟有那句“大哥”声声入耳。
他想要向前,想要拨开迷雾一探究竟,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并不听使唤。
“大哥,大哥。”
谁?到底是谁?我在哪里?
一个小小的人影从迷雾中冲了出来,小狗一样扑进他怀中,脆生生地唤道:“大哥!”
解彼安抱着那软软的男童,心脏狠狠抽痛了一下,那一瞬,好像有什么缺失的东西被填补了回来,他似乎认识这个孩子很久了,他甚至可以笃定,这个孩子非常漂亮、非常聪明、非常依赖自己,可他分明连这张脸都看不清。
你是谁?为何叫我大哥?
解彼安想要好好问问他,却发不出声音。
“大哥,你今天给小九做什么好吃的?”
小九?你叫小九?你是我弟弟吗?听师父说,我家人皆死于瘟疫,或许我真的有弟弟?
解彼安舍不得撒手,怀抱却突然一空,小九消失了。他慌了,小九呢?他的弟弟呢?他大喊小九,可却什么动静也发不出来。
他不知道小九是谁,也看不清小九的脸,但他知道小九对他非常重要,他不能把小九弄丢了。
正焦急寻找时,他肩膀忽又一沉,一个少年亲密地勾住了他的脖子,清悦如山涧流水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大哥你看,我快要跟你差不多高了。”
你又是谁?
“哈哈哈,要是我以后长得比你高怎么办,你会不会后悔总是让我不准剩饭。”
难道你是……小九?怎么突然长这么大了?
解彼安生怕小九再次消失,抓住了少年的手,依然努力想要说话,依然发不出声音。
可即便他这样竭力抓着,少年还是如一阵风消失在风中,只余一串开怀地笑声次第微弱。
不要,不要消失,你去哪里?不要消失!
解彼安急着追了几步,却突然被抓住了脚腕,他低头一看,顿时浑身发毛,竟是一只血手!那血手的主人匍匐于地,他从那一团模糊的面目上,看出了汹涌地痛与恨。
“为什么……大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字字泣血。
什么?
“不是你,告诉我,不是你!大哥……为什么……”
他认得这个声音,尽管已经变了声,有了介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声线,可分明还是刚刚的小九。
你怎么受伤了?你在说什么?他做了什么?
“我那么相信你,我什么都听你的,我对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解彼安急着想把小九扶起来,他受伤了,他流了好多血,需要医治。
可一切仍是徒劳,他什么都做不了,他陷入了一个可怕的、诡异的梦,他既是参与者,又是旁观者。
倏地,一只有力地大手一把扼住了他的脖子。
解彼安大惊失色,他竟被那只手双脚离地提了起来,眼前站定一个极高大的男子,五指硬如铁铸,他一丝一毫都挣脱不开,他对此人产生了前所未有地恐惧。
男子开口了:“大哥,好久不见。”声线阴冷、低哑、邪戾,像一把淬了毒液的刺刀,悬停于眼前,随时可能将他开胸破肚。
难道他也是……小九?
解彼安被狠狠扔在了地上,他还来不及喘一口完整的气,那高大男子山一般倾了下来,粗暴地撕扯着他的襟带。
解彼安此刻就像一条砧板上的鱼,正被压在他身上的人行生杀予夺之大权,而他空有一身修为和利剑法宝,统统派不上用场,只能惶恐地被剥光了衣物。
当他意识到男子要做什么时,他如雷贯体,震惊的无以复加。
男人粗暴地揪起他的头发,薄唇贴着他的耳廓,口吐寒冰:“睁开眼睛,看清楚,这是你不择手段抢来的位子,从今往后,每当你坐在这里,你不再觉得唯我独尊,你只会想起自己是怎么跪着被男人操。”他顿了顿,低低一笑,“我的好大哥。”
解彼安奋力挣扎起来:“不要,住手,不要——”
“师兄!师兄!”
解彼安猛然睁开眼睛,入目便是一双眼尾上勾的狐狸眼,那许是他见过的最美、最魅的眼睛,可此时这双眼睛却与梦中那冷酷男子重叠,只令他不寒而栗。
范无慑看着他惊恐的模样,耐心安抚道:“师兄,你怎么了,做噩梦了?”
解彼安的眼神从混沌慢慢变得清明,他好半天才缓过了神,茫然地盯着范无慑:“无慑?”
“你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
“我……”解彼安一时有些分不清梦与现实,他好像经历了一段别人的人生,可那经历未免太真实了,简直就像是……
“师兄,你还记得吗,你在八卦台上突然晕倒了,你最近身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我在八卦台上晕倒了?”解彼安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想起了昏迷前的事,“好像、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可我身体没什么问题啊,怎么会突然晕倒呢。”
范无慑定定地看着解彼安,追问道:“你昏迷前有什么感觉,昏迷后呢?刚刚是做噩梦了吗?梦到了什么?”
解彼安想起适才做的梦,脸色白一阵,红一阵,有些无措起来。
“师兄?”
“我……我应该是做了噩梦,但是,有点记不清了。”解彼安也并非撒谎,梦中的细节很模糊,他醒来后大致记得一些,也忘了一些。但那个男子对他做的事、说的话,他记得清清楚楚。
他怎么会做这种梦?简直匪夷所思。
“你什么都想不起来吗?”范无慑十分想知道解彼安是否还残留有前世的记忆,然后被八卦台刺激到了。
解彼安对梦中发生的事羞于启齿,而且他自己都没理清思路,也不想让范无慑担心,便含糊了过去。
范无慑不再追问,用布巾轻轻给解彼安擦着汗:“想不起来就别想了,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解彼安看着范无慑耐心、仔细的样子,心中一暖:“无慑,多亏有你在,我这是……”他看了看窗外的夜色,“这是什么时候了,我睡了多久?”
“四个时辰,现在是半夜了。”
“这么晚了。”解彼安更为感动,“你一直守着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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