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子珩也松了一口气,他以为自己惹父君生气了,毕竟,当时他错过蛟龙会,也是因为临时出宫,又横生事端,如今距离宗子枭的蛟龙会不过个把月,难免惹人联想。
“二位殿下,帝君有一道密令,可否进屋说?”黄弘警惕地扫了扫四周。
“进来。”
四人进了屋,黄武开门见山道:“听闻二位殿下帮助纯阳教和苍羽门一举歼灭了狮盟,抓住了陈星永。”
“江湖上已经传开了?”
“嗯,已经传到大名,二位殿下真是神勇,也报了当年的仇。可有查出陈星永当年是否受人指使?”
“还没有,此事有些复杂,陈星永不会轻易开口。”宗子珩不打算把昨晚发生的事告诉他们,并非是怀疑什么,而是因为这两兄弟是父君的人,仅是这一点,就让他有所保留。
“人都抓住了,这件事定然能水落石出,敢伤害二位殿下的人,无论是谁,一定会受到帝君的严惩。”
“父君到底有什么密令?”宗子珩问道。
两兄弟同时看向宗子珩:“帝君要大殿下带回公输矩。”
宗子珩僵住了。
宗子枭挑了挑眉:“父君消息真灵通。”
黄武笑了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帝君自然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公输矩……”宗子珩迟疑道,“是苍羽门的法宝。”
“公输矩是鲁班的法器,这地祇流传下来的法宝,按照修仙界的规矩,是没有主的,偶然被苍羽门所得,不能算作苍羽门的东西。”黄弘道,“再说,就算是苍羽门的法宝,又如何呢。”
宗子珩沉默了。
黄弘说得没错,地祇法宝是能者得之,可它一旦属于了某派,他派只要不是想引起纷争,绝不会去争夺,就如山河社稷图是大名宗氏代代流传的上古神宝,雷祖宝诰是无量派镇派之物,七星续命灯是纯阳教至宝之一,公输矩虽然比不上顶级法宝,但也值得任何一个门派为它争个头破血流。
无极宫藏宝无数,宗明赫不还是想要。
宗子枭傲然道:“可以是可以,但这法宝我们拿到了,就归我们了。”
“小九!”宗子枭轻喝道,“你在胡说什么。”
“父君让我们带回这么厉害的法宝,难道不奖吗?”宗子枭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我不是说这个,这公输矩原是苍羽门之物,被陈星永夺走,这法宝并不属于我们,岂能伸手就拿?!”
黄弘垂下眼帘,恭敬地说道:“帝君说了,希望大殿下这次不要再叫他失望。”
宗子珩的身形微颤,暗暗握紧了拳头,话到嘴边,却吐不出口。他想起三年前他错过蛟龙会时,父君的责备,母亲的眼泪,又想起损伤惨重的许之南师兄弟,陷入了深深地两难。
纯阳教一死两伤,依然没能抓住幕后主使,他们正在想办法用公输矩将人引出来,这个时候,他怎么能打公输矩的主意?
“大殿下?”
宗子珩目光闪烁着,光洁白皙的额上渗出了细汗。
从小到大,他都十分渴望宗明赫的夸赞、赏识,三年前他搞砸了,如今他又有了一次机会,让父君重新看到他的机会,他……他该怎么办?
黄弘低声道:“大殿下,您品行温良宽厚,这是美德,我兄弟二人都十分仰慕,可有的时候,人不能不为自己考虑啊。”
“大哥。”宗子枭也劝道,“拿到了公输矩,我回去求父君,把公输矩赐给你,这样你有了好剑,又有了厉害的法宝,岂不美哉?!”
宗子珩沉沉地低下了头颅。
第53章
“大哥,大哥!”宗子枭几步追上去,拽住了宗子珩的手腕。
宗子珩面色沉沉,像是覆了一层阴云。
“大哥,你到底在怕什么。”宗子枭拧着眉,“怕苍羽门报复?他们敢吗?”
“我没有‘怕’什么,只是人有所为,有所不为。”
“一件法宝而已,又不是让你杀人越货,再说,公输矩这样的法宝是没有主的,抢过来又能怎么样,谁又敢嚼什么舌根。”
宗子珩看着弟弟:“若有人想抢山河社稷图,我们当怎样?”
宗子枭一扬下巴,眼中有挑衅:“各凭本事。”
“子枭,难道人生在世,只求好处,不讲道义吗。”
宗子枭撇了撇嘴,没有接话。
“为了公输矩,陈星永杀了自己的师父,用它害了那么多修士,为抓陈星永,纯阳教一死两伤。如今幕后买主还在逍遥法外,这时候不想着怎样协力揪出坏人,却打起法宝的主意,我宗子珩成了什么人?”
“坏人要抓,可也不妨碍我们得到法宝啊。”宗子枭从鼻子里吁出气,小声道,“大哥,你这样,不过是妇人之仁。”
宗子珩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弟:“你说什么?”
宗子枭别开了目光,漂亮的脸蛋上写着倨傲。
“……”宗子珩一时怒意攻心,却发不出火来,只是感到深深地失望,他冷道:“我没有这样教过你。”他拂袖而去。
宗子枭急了,他在原地踌躇片刻,还是追了上去,再次拉住宗子珩的手,“大哥,你别生气……”
宗子珩一把甩开了宗子枭的手,厉声道:“你太让我失望了!”
宗子枭双目圆瞪,胸臆一下子被堵住了。在他有记忆以来,这是大哥第一次真的对他发脾气,他又难过又委屈又羞愤,叫道:“我、我还不是为了你好,我希望你得到法宝得到父君的赏识,究竟有什么错!难道你就甘心被视而不见,被瞧不起!”
宗子珩的身体僵了僵,眼中的光彩几乎在刹那间黯淡下来,他低下头,转身离开了。
这一回,任宗子枭怎么喊,他都没回头——
宗子珩心中抑郁,去镇上瞎逛了半天,回来的时候,人已经冷静了下来。
但宗子枭不知道去了哪里生闷气,还没回来,不过,有黄弘黄武跟着,倒也不需要担心。
许之南和祁梦笙正在等他议事。
“许大哥,你这就下地了?”宗子珩见许之南苍白虚弱,一条断臂也还没有长全,微微地起伏在袖袍之下,完全还不应该起来。
许之南摇摇头:“我没有大碍了。事不宜迟,我们在等你回来,一起审陈星永。”
“好。”
“把人带上来。”祁梦笙命令道。
两个苍羽门的女修,像拖破麻袋一样拖着陈星永,重重扔在了地上。
陈星永的两条裤腿上全是血,脸色却惨白如纸,他歪栽在地,看着他们的眼神又狠毒又畏惧。
许之南突然撩开了袖袍,露出一条细瘦白嫩的、犹如小女儿般的臂膀。
陈星永脸上闪过讶异。
“我的胳膊断了,还没长好,你能猜到是谁干的吧。”
“你……他人呢?你不打算救你师弟了?”
“我师弟已经救回来了,但是受了重伤,我也险些没命,你知道为什么吗?”
陈星永皱起眉。
“因为他根本没打算救你。我将我一个师弟伪装成你,带去见他,他用自己的属下当诱饵,让我们毫无防备,然后趁机引爆了雷火石,想把所有人一起炸死。”
陈星永怔在那里,像是一下子被抽干了魂。
祁梦笙樱唇轻吐,字字句句都裹着冰碴子:“你自以为和他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他想要自保,就必须救你,其实他只想要你死,要你带着他的秘密,永远消失。”
陈星永慢慢地握紧了拳头,眼中一片死气。
“所以,现在你手中已经没了筹码,一文不值,还变成了一个废人。”祁梦笙站起身,缓缓走向陈星永,陈星永禁不住瑟缩起来。
祁梦笙一脚踩在了他的脚腕上,狠狠地碾着:“你要怪,就怪那个人,他弃你如敝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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