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得了宗玄剑法,也不是人人都能成宗子枭。”
屋内一片哗然。
李不语目光一沉,气氛也跟着冷凝了。
一位无量派的长老道:“无常小仙君,这是初生牛犊不畏虎,还是自持是天师的徒弟,肆无忌惮。”
范无慑讥讽道:“不敢自持,但也不至于像诸位一般,怕一个死了百年的鬼,怕到连名字都不敢提。”
钟馗哈哈大笑道:“就是嘛,那宗子枭在无间地狱服刑百年,之后又投胎地狱道,永生永世受业力之苦,再也无法脱身,何必这般忌惮。”
“魔尊靠人丹增补修为,突破了宗玄剑第九重天,又得山河社稷图和轩辕天机符两样神宝。”李不语淡淡地说,“这些,可都没跟着宗子枭下地狱。大风起于青萍之末,我等当防患于未然。”
宋春归道:“我们晚辈对那魔尊,仅听了传说,但师尊却是亲历过那段修仙界最黑暗的年代,人丹加上宗玄剑,就有可能造就第二个魔尊,如何谨慎都不为过。”
范无慑暗自冷笑。
“对,如何谨慎都不为过。”众人附和道。
钟馗笑道:“那就查,无慑。”
“在。”
“你好好配合。”
“是。”
“即是误会一场,那也解释清楚了。”李不语道,“正南这次来,应该不止于此,克非的事,你是否知道什么?”
“我私下与盟主谈。”
李不语点点头,叹道,“我师弟因为克非的事,大病一场,无量派上下人心惶惶,结果现在竟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师尊,您的身体也欠恙,晚上还要宴请宾客,还是回去休息吧。”
“嗯,这不是听说你与兰公子切磋,我便想来看看。”
兰吹寒道:“献丑了。”
“衔月阁虽是新教派,但有你这个后起之秀,前途不可限量。”
“仙尊过奖了。”兰吹寒笑道,“无量派有宋大哥,更是后继有人啊。”
此言一出,在场的几个无量派长老和弟子,表情都有些许微妙。
兰吹寒生就一颗七巧玲珑心,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从不出错,解彼安看着他言笑晏晏的模样,就知道他是故意的。
解彼安略一思考,便明白了这话的深意。
李不语年事已高,虽说修仙之人皆长寿,但活到这个年岁,大限不远矣。这些年门派内外的事,他都逐渐交给几个弟子,或许也会提前让出掌门之位。他的四个弟子中,数宋春归最年轻有为,最能将无量剑发扬光大,但他声望不及大师兄,亲疏不及二师兄——也就是李不语的儿子,家世不及三师兄,加之出身贫贱,又有残疾,若真的做掌门,甚至有一天可能做仙盟盟主,恐怕众仙家不服。
无量派的掌门之争,实际已暗流汹涌,这已不仅仅是他们门内之事,也是众仙家派系之间的角逐。
而兰吹寒这一句话,就代表了衔月阁的态度。衔月阁身为鹊起新贵,与大仙门世家还没有那么多盘根错节的关系,又急于培植自己的势力,扶持宋春归,实是互利。
众人散去后,兰吹寒前来邀约:“彼安,去我那儿喝杯茶,我们好好叙叙旧。”
“好啊。”解彼安笑道,“我前两个月送去的那副荡山荷的画,兰大哥收到了吗?”
“收到了,那一株被你养的太好了。”
“那样珍贵的母株,我自然要加倍珍惜。”
“什么时候来金陵,我带你看看新的品种?”
“太好了,我得空就去。”
范无慑亦步亦趋地跟在俩人身后,全然不管兰吹寒有没有邀请过他。
三人来到兰吹寒的住处,兰吹寒的随侍沏好了茶。
兰吹寒道:“这是今年新采的龙井,我让人去打了鸳鸯池的水,你不是说,鸳鸯池水烹茶格外香嘛。”
“是啊,世人只道鸳鸯池可以活血补气,可以增进修为,我倒觉得这喝进去,也一样增补。有一年我御剑来蜀山,专门用它烹茶煮饭,自带些天然的沁甜,味道极好。其实我还想试试用它浇花,可惜实在带不了太多。”解彼安说到自己感兴趣的事,简直眉眼飞扬,笑靥生辉。
兰吹寒含笑看着解彼安,目光温柔又惑人,难怪自蛟龙会一鸣惊人后,修仙界无数女修为他神魂颠倒。
范无慑低头喝茶以掩饰自己的恼火。
“兰大哥,你最近在忙什么?”
兰吹寒眨了眨眼睛,调笑道:“忙着给你培育新的兰花。”
“咔嚓”一声,范无慑捏碎了手里的茶杯。
第24章
解彼安瞪大了眼睛,脸色都变了:“无慑!这百圾碎茶碗出自龙泉哥窑,是无价之宝,你、你真是……”他一时都不敢看兰吹寒了,这可是能传家的宝贝,这要怎么交代?
兰吹寒浅浅一笑:“彼安,不要紧张,这是……”
“假的。”范无慑把碎瓷片往桌上一扔。
解彼安呆住了。他师弟把人家价值万金的名瓷捏碎了,还羞辱人家说是假的,这要如何收场?
兰吹寒非但不恼,反而笑出了声来:“确实是假的。”
解彼安更懵了。
“我家中收藏有一对真品,是浅白纹的,这套鱼血红,是我的一个朋友仿龙泉哥窑烧出来的,他是江南最好的窑师,它们虽不是真正的哥窑,但真的很美。”兰吹寒拿起自己的茶碗,细细品鉴着,“碎了一只,是有些可惜,我再向他要一只便是。”
解彼安松了口气:“兰大哥,真是对不起。”
兰吹寒探究的目光从茶碗缓缓移向了范无慑,他嘴角含笑,笑意却不现眼底:“不过,你怎么看出是假的?”
范无慑慢条斯理地擦着自己的手,没有回答。
“这百圾碎仿到了极致,彼安都没看出来,就算是常玩瓷器的,不费点功夫,也不敢断言真假。”兰吹寒笑盈盈地说,“听说你自小孤苦无依,可你举止言谈,坐立行走,都与世家公子无异,真不知那散修是何方高人,将你教的这么好,甚至能鉴赏瓷器?”
范无慑在这一瞬对兰吹寒动了杀心,此人跟李不语一样,根本不相信他所说的出身,而且还故意当着解彼安的面说。
解彼安的神色果然有变,他微微蹙了蹙眉,也看向范无慑。
范无慑面不改色地说:“我那散仙师尊使的是宗玄剑法,他必然就是宗氏后裔,他不仅剑法好,亦是博雅之人,举凡读书识字,礼乐书画,他都教过我。”
兰吹寒长长地“哦”了一声:“别说宋大哥了,连我都想尽快找到那位高人,或许有幸与他结交一番。”
“你们找不到他的。”范无慑冷哼一声,“他隐姓埋名多年,就是为了远离俗世纷争,岂会轻易被骚扰。”
“他想远离俗世纷争,却没有提醒你,不要轻易在人前使出这套剑法?”兰吹寒的目光愈发犀利。
范无慑与兰吹寒对视着:“识得这套剑法的,大多已作古,活着的也不是我能招惹的,谁能想到会被认出来呢。”
俩人之间的气氛一时有些剑拔弩张。
解彼安赶紧打圆场:“无慑,你弄碎了兰大哥的茶杯,该说什么?”
范无慑皱起眉。
“该说什么?”
范无慑黑着脸说:“对不起。”
兰吹寒嘴角轻扬,凝视着解彼安,说道:“不必介怀。”
解彼安心里也有些犯嘀咕,范无慑身上确实有诸多疑点,不怪兰吹寒也怀疑,但他觉得,人既然已经入了他的师门,就是一家人,多少有点护犊的心态,他抓过布巾给范无慑擦身上的茶水,“你看看你,这是新做的衣裳,这散花锦不能碰热水,会变形的,而且这料子挺贵的,你平日要小心养护。”
范无慑看着解彼安絮絮叨叨地给他擦衣服的模样,心中那森冷的杀意弥散了不少。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