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我们想杀死这只僵尸还得再召来一只女鬼?”孙天师的眉毛抬到天上,“不成,不成。如今我们被困在这样一座墓室里,前进不是,后退不能,再招惹来一只祖宗,不是找死吗?”
沈司星瞥了眼地上的僵尸,摇头道:“僵尸的毛皮太厚,驱鬼咒杀不了她,光靠我们几个一点一点地磨,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间。”
而他们现在最缺少的就是时间。
四个大活人,三只小动物,在缺少食物和水的情况下根本坚持不了几天。
“而且,”沈司星杵着桃木剑,身形略微摇晃,“我控制不了她太久。”
像是听懂了沈司星的话,僵尸激烈挣扎起来,浑浊的瞳孔里尽是挑衅之意。
孙天师和吴教授齐齐抽了口凉气。
“就这么做吧。”老七冷哼,“大不了等女鬼进来不听话,再把她杀了。”
“好吧,也没有别的办法,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不知怎的,僵尸挣动得更厉害了,所有人本能地退出去半步,心头一阵惶恐。
得到众人同意,沈司星取出招魂用的白玉铃兰,敛目凝神,朝向墓室的四个方位轻轻摇晃。
不一会儿,棺椁中升起五个光点,如同萤火虫般钻入白玉铃兰。
吴教授从未看过如此奇妙的情形,一时居然看呆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那些光点是他逝去的学生,顿时老泪潸然。
“我会把你们的尸身带回给你们的家人,放心跟着小天师去吧。”
半透的白玉铃兰一闪一闪,似乎是魂魄们在回应师长的承诺。
下一刹,吴教授的泪水就咽了回去。
只见墓室中央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容貌浓艳的女鬼,她飘浮在半空,裙摆下没有脚。
女鬼双手交叠在腰侧,朝沈司星的方向福了福:“天师。”声音虚无缥缈,像从遥远的彼岸传来。
众人看出女鬼没有恶意,但到底人鬼有别,俱是神经紧绷,不敢放松一秒钟,死死盯着女鬼的一举一动。
“你应该知道,我们召唤你来的目的。”沈司星的眸心亮起一圈红光,“不过在那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这座墓,不,这一对巴国双子墓与酆都有什么联系?”
女鬼面露哀伤,低头看向被缠成粽子的僵尸,婉婉告诉众人一个凄苦的故事。
僵尸本是周王室的一位公主,远嫁到巴国为王妃,而她是公主的媵妾。二人千里迢迢一起来到穷山恶水、虎狼遍地的巴国。
可是国君夜夜笙歌,对所谓的王妃没有半分爱重,她与王妃久居深宫情同姐妹,只能一起做针线活打发闲暇时光。
本以为会日复一日地蹉跎下去,不料国君突然驾崩,而没有子嗣的两人因为来自周王室,血脉高贵,被想摆脱中央控制的朝臣以此为借口安排殉葬。
“那一年王妃二十岁,我十七岁。”女鬼啜泣,“我们想逃,却无处可去。宫人把我们拖回宫殿,逼我们喝下毒酒,足足疼了一天一夜才真正死去,那是钻心剜骨的疼啊!”
然而直到死后,二人才明白死亡并非最可怕的噩梦。
巴国的王公贵族们不仅要她们殉葬,还要用她们的陵墓为阵眼打开酆都的鬼门关,以此参透长生的秘密。
凡人的尝试当然失败了,鬼门关没被撼动分毫,但她们的魂魄却永远困在陵墓中,一个成了鬼魂,一个怨气更深,魂魄与尸体融合炼成了煞气浓重的僵尸。
见沈司星表情微妙,女鬼辩解道:“这些年,王妃她也不好过,煞气压制不住会痛苦非常,杀人实乃无奈之举。”
吴教授闻言,壮起胆子质问:“她在山里杀了多少人?!”
“……数不清了。”
众人哑然。
女鬼屈膝,向沈司星行大礼,身影仍飘浮在空中:“天师,两千年来我一直想见王妃一面,劝她不要再滥杀无辜,但她不愿意见我,我无法进入王妃的墓室。如今了却夙愿,愿为天师驱驰。”
沈司星疑惑:“你们有这么深的情谊,几千年都惦记着对方,好不容易见一次面,却愿意替我杀了她么?”
这其中莫非有诈?
白猫趴在地上,听到这话忍不住喵了声,猫嘴翘起,似乎对沈司星的单纯有些哭笑不得。
“这样就足够了,我只是想见她一回,帮她解脱。”女鬼落下血泪,深红的血迹让她惨白的面容有些诡异,“王妃容貌极美,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她不会愿意死后变成这副模样。”
沈司星愕然,一时间,被女鬼话语中复杂幽微的情绪吞没。
地上的绿毛僵尸挤出喉音,仿佛压抑的哭声。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女鬼才道:“天师,事成之后,还请你为我们上一炷香,王妃她最喜欢桂花的香气。”
沈司星点点头,侧身给女鬼让开位置。
绿毛僵尸挣扎得越发猛烈,黏稠的黑雾几乎控制不住她,发娑婆也一根根崩断。
女鬼跪在僵尸身旁,身姿娴雅,千年时光不过弹指一瞬,仿佛一切都如同从前不曾改变。
她们结伴来到巴国,日日相对,客死异乡后在各自的山头遥遥相望,一个不愿相见,一个思念成疾,唯一的愿望便是让对方解脱。
女鬼叹息一声,取下僵尸发髻上的凤凰金梳。
霎时,绿毛僵尸身上的腐肉一块块剥脱,蛆虫一只只掉落,毛发化作灰烬。女鬼怀中的僵尸,显出一个年轻贵妇的模样,眨眼间灰飞烟灭。
女鬼的身影逐渐黯淡,沈司星刚拿出白玉铃兰想把女鬼带去地府报道,就见她摇了摇头,以口型道一声谢,旋即消散无踪。
主墓室陷入沉寂,所有人的心情都有些复杂。
沈司星收回桃木剑,打破沉默:“从墓室入口出去往西走,第三条墓道会通往一个坑洞,去那里应该能联系上外面。回去的墓道是向下的,应该比我爬上来时好走些。”
“沈小友,你这是……?”孙天师问。
“我还需要在陵墓里待上一段时间,老七,你带孙天师和吴教授他们出去吧。”
老七呵了声:“你指使人的口吻,跟那家伙倒是如出一辙,不愧是师徒。”
沈司星抿嘴,正不知道怎么接,白猫就跳到他怀里,老神在在地望向老七。
“我和你一起留下。”老七睨了眼白猫,便移开视线转向孙天师,“师父,你一个人带吴教授回去,应该没问题吧?”
孙天师磕巴:“没,没问题。”
你小子眼神那么凶狠,有问题也得说没问题啊!
吴教授不知道他们留下来想做什么,刚想张口劝说,就被孙天师连拖带拽的拉走了。
沈司星以为老七是想帮他的忙,一起寻找酆都城的入口,张了张嘴,正准备道谢。
可一旁的晏玦实在忍不住了,咻地飞到半空,挥舞翅膀,羽毛尖尖指着老七就骂:“祁玖,你包藏祸心混迹人间当一个三流天师的徒弟,故意接近沈司星,现在又想跟去酆都城,你到底想干嘛?”
晏玦突然来这么一句,把沈司星吓了一跳,以眼神问他:“你疯了?”
眼下的情况,要是老七一言不合跟他们打起来,说不清他有几分胜算。
黑无常一脸茫然:“谁是祁玖?哪个祁玖?”
这名字怎么有些耳熟?
“原来你会说人话。”老七冷笑一声,颇有些阴阳怪气,“我还以为你转世成鹦鹉,就只会吱吱叫了。”
“你才吱吱叫——”
沈司星头痛不已,抱着白猫的手用了些气力,青色血管凸起,显出几分为难。
他一点也不想掺合晏玦和老七之间的破事,轻吸了口气,打断道:“你们两个要接着吵,还是要跟我去找入口?”
晏玦叽了声,刻意飞到老七脸侧,状似不经意地用翅膀扇了他一巴掌,而后蹲到沈司星肩头。
老七:“……”
他俩暂时熄火,让沈司星松了口气。其实晏玦说的那些“老七故意为之”的罪状,他不是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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