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脚神惊惧地扭过头,但见陆廷川恢复原形,长身玉立于龙椅前,那只用作幌子的白猫正软趴趴地团在坐垫上打盹。
之后的事,鸡脚神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他只能感觉到自己的魂魄如同流沙般滑落。
魂飞魄散前,鸡脚神不禁茫然自己汲汲营营数千年,活着时想爬到所有人头上,死后成了阴差也想做幽冥的头头,为此不惜背叛一切能背叛的人,追逐一切能追逐的利益。
到头来,究竟得了什么下场?
与鸡脚神落得一个结局的还有十几个阴差,他们有的在与舞姬说笑,仍做着泰山府君来后上位的春秋大梦,有的在打包行李准备跑路,有的在罗罪山水牢折磨厉鬼。
但是,几乎在同一个瞬间,一道电光犹如银蛇穿过他们的心脏,钻入筋脉将玄冥之气击散,叫他们神魂寂灭。
阴雨绵绵,如同铅灰轻纱笼罩住依山而建的城池,仿佛在宣告酆都天子的归来。
*
一盏茶前,寝宫。
“醒醒。”有人在沈司星的胳膊上搡了一把。
晏玦在一旁唧唧叫:“你别吵,沈司星才睡着没多久。有什么事先跟我说。”
沈司星听到晏玦跟另一个人在压低声音争执,但他们的话音像隔了一层毛玻璃,模糊不清。
“唔……”
薄薄的眼皮能看到青紫的毛细血管,眼球微微转动。沈司星挣扎了一会儿,方才从梦中醒转。
他霍然坐起身,像溺水了似的全身冷汗涔涔,道袍黏在单薄的脊背上,勾勒出清晰的弧线。
“老七?”沈司星眨了眨眼睛,有些吃惊,“你找我?是不大舒服么?是了,活人不能在阴间待太久,不然我让黑无常带你上去?”
“不必。”老七手插在裤兜里,冷嗤一声,“我想……你得跟我来一个地方。”
“嗯?去哪儿?”沈司星茫然。
“转生轮。”老七说,“我可能找到了陆廷川的下落。”
沈司星怔了怔,反问道:“你为什么会知道转生轮?”
“沈司星,”老七的神色在烛光下晦暗不清,“你既然已经知道我的身份,晓得我和晏玦的关系,就该知道我早年间来过酆都,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还算熟悉。”
晏玦唧唧乱叫:“别造谣啊,我跟你可没关系。”
沈司星点头,陆廷川的确跟他说过,老七当年为了找到晏玦的魂魄曾经来过许多次酆都,知道转生轮的存在也不奇怪。
“那些阴差说酆都大帝陆廷川重伤消失,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天庭、幽冥,无数人在寻找他却都没有找到线索。我想了又想,只有一种可能——”
“转世?”沈司星脑海中划过一道光亮,愣在当场,心脏揪作一团。
“唧!”晏玦着急地扑扇翅膀,“你别听他的!这人我比你了解,他说的话一个字也不能信,谁知道他想做什么?”
老七看了晏玦一眼,耸了耸肩:“你对我有偏见,晏玦,别把我们两个之间的事牵扯到无辜的人身上。现在,我只想早点了结酆都这边,不然人间也不会太平。”
“我们之间有个屁的事,呸呸呸!”
老七的话让沈司星陷入沉思,他暂时让天庭退兵,但这到底不是长久之计。
他是凡人,这就意味着除非他死,否则不可能永远靠着陆廷川徒弟的身份压制住阴差,也不可能真正登临帝位。而酆都的军心但凡有一丝松动,就是泰山府君的可乘之机。
想真正破解危局,只有找到陆廷川这一条路可走。
老七的推测也给沈司星提了个醒,如果陆廷川为了暂避风头,依靠转生轮投胎转世到人间,那么失去记忆和修为的他将会成为活靶子。
他们必须在泰山府君觉察到之前,找到变成小婴儿,手无缚鸡之力的陆廷川。
不然,酆都危矣。
如果这个推断成真,陆廷川会忘记他吧?过往种种,犹如过眼云烟,而他未说出口的话或许永远不会有人听到了。
沈司星咽下哽到喉头的酸楚,定住心神,对老七说:“现在还不能确定陆廷川是否启用了转生轮,不过,你说得对,的确该去看看情况。”
老七颔首,看着沈司星急匆匆踩上软靴,冷不丁问道:“陆廷川有没有给你什么信物?我担心我们就这样过去,会接近不了转生轮。”
沈司星拢在袖摆里的手握成拳,凝视了一会儿老七的表情,点点头:“有。”
“那把桃木剑么?”老七思量片刻,挑了挑眉毛,“转生轮乃酆都重地,桃木剑恐怕不够分量。”
“我……应该还有别的。”沈司星抿唇,“要通知黑白无常么?这么大的事,不说一声不太好。”
“可以。”老七冷哼,“但你确定他们知道陆廷川可能转世的消息,会配合你的行动?”
这话把沈司星问住了,他扭头看了眼晏玦,后者两只眼睛已经变成蚊香圈,跟不上他和老七打的机锋,只一个劲儿地摇头。
不靠谱。
沈司星深吸一口气:“走吧。”
晏玦大为不满:“走什么?怎么就走了?他几句话就把你忽悠过去了?”
“我不能放过陆廷川存活的一点线索。”沈司星捋了捋晏玦的羽毛,把这只玄风鹦鹉放到肩头,抬眸,定定地望向老七,“只要他魂魄尚存,就不能放弃。这一点,你应该也有同感吧。”
他瞳色浅淡,此时此刻像一双镜子,映出老七冷静到有些冷酷的面容。
“嗯。”老七扯起嘴角。
*
风潇雨晦,悬崖陡峭,上面有一口深不见底的阴井,直径约为五六十米。井中阴气涌动,上方高悬着黑白两道八卦大阵,如同一副精密繁复的罗盘斜插在峭壁之上,在雨雾中缓缓转动,隐隐发光。
转生轮。
沈司星和老七站在山崖边,见此恢弘壮观的情形,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与此前不同,这一回沈司星才走近转生轮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斥力,不允许他前进半步,仿佛有一只透明的钟罩将转生轮与他们隔离开。
他手腕翻转,桃木剑显现在手心。果然,正如老七所猜测的那样,剑尖在接近转生轮十步左右的一瞬间摩擦出耀眼的电光,剑锋边缘焦黑。
“我试试。”
老七伸出手,试着穿过去,却被一道电光击中,闷哼一声向后倒去,狼狈地滚了几圈,才单手撑地缓慢站起身。
“不行,有法阵护持,外人进不去。”老七拿手背抹了把嘴角,啐了一口污血。
沈司星后撤几步,仰起头,望向双生八卦似的转生轮。
如果陆廷川真的进入了转生轮,选择投胎转世的道路,那么他一定会给自己留下线索。不靠近转生轮的话,什么也找不到。
有什么东西能证明他的身份?抑或是证明他与酆都,与陆廷川有联系?
沈司星迟疑片刻,从背包中取出一个拳头大的玉玺。
晏玦见状,大惊失色:“鬼玺?!你把酆都的鬼玺薅来干嘛?不怕黑白无常找你算账?”
沈司星睫毛轻颤,小声解释道:“酆都里里外外乱作一团,我也分辨不清那些阴差是好是坏,各自都安了什么心,把鬼玺放在帝宫里面我放心不下。”
晏玦摆了两下翅膀,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啾了声:“都这样了,也罢。那你去试试能不能进去?”
“唔。”
沈司星握住鬼玺一步步走近转生轮。越过某个距离时,他浑身一凛,好像被冰冷的井水兜头浇下,笼罩住转生轮的法阵随之分崩离析。
“好像可以了。”
沈司星舒了口气,刚想转过身让老七他们进来,就听到晏玦发出一声尖锐的鸟鸣,大叫一声“小心”,扑棱扑棱地飞到他跟前。
“什么?”沈司星愣了下,手上却下意识地挥动桃木剑,荡开一道白色光弧,和晏玦一左一右挡住老七的一记勾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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