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的虫都已经撤离了,现在在狼蛛星的,只有护卫队、军雌、援军和诱饵。诱饵当然是他自己。曼努埃尔是一只锱铢必较的虫,有大阿努比斯的血仇横在中间,只要科梅还在这,哪怕明知这是一个陷阱,曼努埃尔都会踩进来。
在三位副会长中,他是作为白手套上位的,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结局。被染脏的白手套,只有被丢弃一个结局。他一直在等靴子落下那天,等他用最后的死亡向雄虫献祭那天。
若不是突发的意外,需要有虫顶上。他会在消息爆出之后就以死谢罪,自己抗下所有罪责,然后成为另一个杀鸡儆猴的靶子,从此之前的烂账随着他的死无处追究——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接受雌虫的审判。
而雄保会,依旧是为了公正,连最高领导之一都会处决的完美无瑕的机构。
死,对于一个理想主义者从来都不可怕。
为理想献身,哪怕是声名狼藉地死去,也是无比幸福的事。
不过,虽然现在已经错过以死谢罪的最好时机,现在死,只会让安提戈涅他们越发如火如荼。但在这里作为一个诱饵,让那贪婪的、好不知足的、肮脏的雌虫,跟着他一起死去,也不失为一个好结局。
他轻轻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听见下属的汇报。
“是吗?因为人鱼的及时支援,鞘翅目总长没死?”他轻蹙眉,“可惜了。”
在人鱼援军到来之前,他死了会让己方陷入巨大的劣势。然而在人鱼援军到达之后,这个雌虫主帅就显得格外碍眼了起来。一个阵营,怎么能有两个根本利益完全不同的指挥核心呢?
如果人鱼再慢一步,他死了。鞘翅目和鳞翅目的矛盾就会激化到无法弥合的地步,比起因为利益而对立,因为仇恨而对立无疑让雄保会更放心。毕竟说到底,雌虫的利益才是一致的。并且,如果他死了。群龙无首的雌虫议会和鞘翅目军团,可比有一个铁腕主帅的好左右多了。
这时,他的余光扫到了实验室内留下的最后一位科研虫。他手里拿的箱子里,装着的是那天曼努埃尔闯入时,从现场提取的血液。
一部分是曼努埃尔的,他们准备解析出基因片段后给雌虫议会,证明他的基因跨越式进化,以此鼓动那些雌虫,而另一部分赫利俄斯的,则会送到后方的实验基地,进行基因克隆与基因编程实验。
“等等。”
科梅冷不丁开口。
他在曼努埃尔突袭狼蛛星后,就一直对赫利俄斯保持疑虑。无奈格罗佩亲眼见过了赫利俄斯被曼努埃尔重伤,并不愿意听他的质疑,依旧带着他去到了秘密行星。
“留下一支赫利俄斯的血液,将他和曼努埃尔的血进行交叉解析。”
在某种直觉的指引下,他道。
第115章 明天
雌虫的听力足以捕捉到密闭室内的呼吸声,然而却没有虫发现赫利俄斯的踪迹。
因为——
燕屿僵硬地低头,看见身下一张张交叠着的身体,泛着不见天日的青白。在肢体的缝隙间,许多张似曾相识的脸露出来,似乎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看见他。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循着某种特定的频率微微起伏,不是他自己在颤抖,而是——这座“尸山”正在呼吸。
它、它们,是活着的。
他小心翼翼俯身,把耳朵贴下去,听到了心跳的声音。一颗颗心脏顺着无意识的肉与血,交替着跳动,让这堆肉山呈现出活着的假象。眼睛适应了黑暗后,他终于看清了最上面的脸,来自一位他见过的雄虫。轻轻挪开它的头颅,他试图寻找更多踪迹。
然后,他的心脏有一瞬间跳停——
他撞见了一张自己的脸。
*
“失败品都在里面了吗?”主事虫问。
“嗯。”一名科研虫回答,边说边走向集中处理废弃物的铁柜。
“推出去销毁吧。”
“可惜了,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高基因等级的克隆体。”
“有什么可惜的,只有身体基因,没有意识的废物,只能做蛛形虫的饲料。”主事虫冷酷道。
铁柜开始动起来。科研虫虽然相比军雌瘦弱,但推动带滑轮的巨型柜子依然不在话下。燕屿屏气凝神,忍住浑身的鸡皮疙瘩,大脑飞速旋转——克隆、失败品、无意识。
几个关键词足以构成一部跌宕起伏的科幻电影。
说实话,虫族暗地里对雄虫有违禁实验并不让人惊讶,在雌雄数量差距逐步扩大的如今,虫族不做什么来提高生育率才是令人震惊的。
就连人类也为提高生育率,得到更多人口资源而试图批量生产人类胚胎过。不过由于这样的计划,刚被民众捕捉到影子后,就因为伦理争议而被迫取消了。
当人是能被批量制作出来的资源时,人便成为了商品。或者说,把人看做劳动力资源,而非人本身,就是一种对人的异化。
雄虫作为生育资源,雌虫作为战力资源,也是同样的异化。不过虫族社会本身就不讲究“虫权”,为了族群的利益而践踏伦理也并非什么奇怪的事。
一个文明整体的利益,就是为什么上层总是千方百计地试图提高生育率。因为人口才是一切的根本。任何少数群体都不可能真正站在金字塔之上。
少数权益本就是文明与和平的产物,但遗憾的是,从来没有永久的和平,而没有和平,就没有文明。
雄虫便是这样生活在虚伪的尊贵与如影随形的不安中,他们需要同胞,越多的同胞才能越多地深入社会,才能多一分力量。
雄虫数量少,的确可以让雄保会得到更多特权。但作为核心是保护雄虫群体的组织,他们选择了整体雄虫的未来。
基因实验就是他们的努力。
但为什么是克隆?
如果让人类来选,他们会直接在基因库里配对随机生成胚胎,输入社会。一个完全没有牵挂的新生命可比克隆人风险小多了。至于培育成本——随便养养得了,一个健全的社会会自己淘汰掉残次品,留下合格的工具。
所以为什么是克隆?
灵魂——克隆——
燕屿觉得自己抓到了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灵光。
人类的克隆体之所以会产生毫无回旋余地的伦理问题,在于克隆体也是有意识的。只要人有健全的大脑,就会产生意识。若只是无意识的肉块,那么将它当成仿生器官培养皿就行了。可是谁让意识的产生那么困难又那么容易呢?那么问题就来了。
这个克隆体是否拥有人权呢?人——人权,永恒的哲学命题,让这个科学问题成为深不见底的漩涡。
然而,听实验虫们的对话,虫族的克隆体却没有意识?
为什么,是构造不同吗?
人类产生意识的基础是大脑,虫族也有大脑,这些克隆体也有大脑。
但它们却只是有着雄虫基因和外表的“饲料”。
若虫族的灵与肉的诞生并不是紧密相连的,那么让虫族诞生灵魂的基础条件是什么?
——“赋予灵魂是虫母的权能。”
虫母,虫母。
这个在人类学界被怀疑为星兽的存在,已经死去的存在,依旧在主宰着虫族的命运吗?
*
虫母。
一个贯穿了虫族历史的名词。
祂主宰了虫族百分之九十的历史,繁育了整个虫族。祂是至高之母、原初之神。祂也是虫族生/殖崇拜的起源。
“有时候我会想,其实什么第二纪元、第三纪元,都是虚构的概念。虫族依然生活在虫母时代的余韵下。”
第二纪元的雌虫割据混战,每个族群跟随着领袖,就像曾经虫族跟随着虫母。血流成河、让所有低战力的虫全部被残酷淘汰的第二纪元,其实是雌虫们遵循本能想要成为下一个虫母。
就像曼努埃尔完全虫化后,失去理智,本能支配他的时候那样。当上一位虫母死去,基因会唤醒雌虫们被压抑的一部分本能,促使他们去诞生新的“王”。
第二纪,雌虫们试图成为虫母。
第三纪,雄虫用虚造的法律,统帅虫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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