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一页看到最后一页,沈晏清没记多少剑招,趴在桌上倒头又昏昏睡去。
沈晏清做了一个很混乱离奇的梦,这次是真的梦。
估计是因为江妈妈提到砚青的缘故,沈晏清又梦到砚青了,还是那个漆黑的丛林。
只是从前每当这场梦境做到砚青提着剑要刺入他心脏的那一瞬,这场梦就这样的结束了,但这次,当砚青的剑要刺入沈晏清的胸口时,沈晏清正要哭着求饶,砚青却丢掉了他手里的剑,他在黑暗中低笑:“骗你的。”
这个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沈晏清用手背抹掉脸上的眼泪,他摸索着从地上撑起身子,借着一簇从丛林间隙中透进来的月光,他看清了砚青的脸。
咦,奇怪,确实是是砚青。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铃铛随风而动的声音,沈晏清还在惊疑未定,他转头去看,不过是一刹,黑色的树林就变成了一间书房,他趴在桌上。
这是一间熟悉的屋子,里面摆着两张对着的书桌,全都临窗摆放着,在另一侧是红楠木做成的书架,里面摆满了沈晏清看不懂的书。
原来他在书坊上睡着了,沈晏清的手臂下垫着一叠没有写完的功课。
沈晏清抬起头,对面坐着一个人,清贵英俊的长相,却是最温柔的性格。
李煦。
沈晏清在心底念他的名字,像是一股婉转的气息,绵长地绕过他周身的血管,让一株即将枯萎凋零的花焕发出死而复生的生机。
他是淮京首富之子,其父亲惹怒皇帝下狱,原是要被满门抄家,他因三元及第是名满天下的才子,被太后送去给沈晏清做伴读这才饶下一命。
沈晏清从前很喜欢强调这一点,李煦是因为他才能活着的。
沈晏清已经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了,因为这个梦境是从前发生过的事情。
正是春风正暖的季节,木窗上钉了一个风铃铛,有风吹过时就会叮叮当当的响。刚才沈晏清听到的那串声音兴许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李煦正在看着他,见沈晏清抬起头,李煦移开了目光。
沈晏清说:“你看我干什么?”
李煦否认:“我没有。”
第019章
——什么没有,明明就是有。
沈晏清从梦中醒来还记着这件事,他的这个梦很短暂,明明好像做了很久很长。
醒来时,天际依然是暗的,桌上点着的蜡烛都灭了。
沈晏清提起劲,让自己别再去想从前的事情,他重新点燃了烛火,把手上的舞谱也看了一遍。
即使他只是看,并没有完全的记进脑子里,可等到看完的时候,也快要到了卯时。
等到未时之前,江妈妈说到做到,果真提前了半个时辰来到他这儿。沈晏清用过午膳,看见江妈妈的那一瞬,顿时有种“该来的还是来了”的痛苦油然而生。
他揣着两本谱子,跟在江妈妈后面。绕过一道长而曲折的长廊,看到了那片横在春江宫侧中央的湖泊。
如今的季节,荷叶尚未完全舒展,蜷曲着立在湖上。
岸边停着小舟,还有条窄而狭长的木桥长路,蜿蜒地指向湖泊中心、宛若一座孤岛般的二层阁楼。
砚青就在那里。
一楼的门口守着几个穿着黑袍的魔使,江妈妈原想叫魔使上去通传一声她带着沈晏清来了的消息,有一位魔使告诉江妈妈,砚青正在和春江宫的几位管事在楼上谈话,他怕自己上去了会惹得砚青怪罪,不敢上楼,只能叫沈晏清和江妈妈先等着。
听见魔使这样说,本就不是很想待在这里的沈晏清,开始谋划自己等会能不能直接跳进湖里逃跑。
但这到底只是空想,要是等会惹得砚青不快,他估计是没有逃跑的机会的。
因为这样想着,沈晏清还站在外头的木桥上,听雨亭的二楼正敞着窗,他就抬起头看了一眼二楼的窗户,打算在心里暗搓搓的诅咒砚青谈话不顺利,最好一整天都在谈事情,然后把他忘了,等到明天也别想起来。
沈晏清怎么也没想到,二楼的砚青正靠着窗,在往下望,一眼就看到了正在东张西望的沈晏清。这只小东西一双明亮乌黑的圆眼睛,正打转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坏主意。
这一幕怎么看都有些似曾相识,沈晏清赶紧缩回目光,再低下头,假装自己没有看到砚青。
迟了。
砚青已经看到他了:“上来。”
沈晏清还试图假装自己没听到,又是慌张的左右观望了一下。真蠢,砚青单手托腮靠在窗上:“我叫你上来。”
几个还在和砚青商讨七日后百花宴事宜的管事面面相觑:“什么上来?”
他们离着砚青有近五六米的距离,因此看不见窗下的沈晏清,只能看见砚青嘴角那抹和煦的笑意加深,变得有些玩味。
砚青回头,他本来就对百花宴上的事情兴致不高,便委婉的回绝他们的提议:“宴会的事情,你们商量就行了,我都是没什么意见的。”
一位管事问:“尊者当真对美色毫无偏好?”
春江宫还养着几位从魔域精挑细选出来,等着百花宴上惊煞众人再献给永乐魔尊的美人。
今日他们几人前来询问砚青,也正是想要探探砚青的口风。若是砚青觉得可以,他们就按照计划行事。
砚青想了想:“不喜欢蠢的。”
还没等这几位管事琢磨出砚青话里更深沉的意思,江妈妈已经带着垂头丧气的沈晏清上了二楼。
这几位管事没有一个从前见过沈晏清,看到沈晏清的脸后纷纷直了眼:“这不是、这不是……”但凡见过那幅画像的人,看到这张面容就会忍不住在心底默念那个名字:沈晏清。
砚青颔首,在回答他们的问题:“对。”
这已经是沈晏清这月来重复经历的事情了,几乎每一个看到过他脸的人,都会感慨他和沈晏清竟然长得如此相似,但事实上沈晏清就是沈晏清。沈晏清在这种时候,就只要微微低头,再露出娇羞害怕的神情就好。
有位管事忍不住看着沈晏清的脸感慨:“这实在是太像了。”
砚青道:“不是像。”
“等到十二月二十九日,他就是沈晏清。”
“今年凌霄真人生辰,他是送上的贺礼之一。”砚青刻意强调了一句:“这是尊者已经钦点下的。”
最后这句强调的话,足以让在场的几位管事肃然起敬,接下来也没什么好谈的了,怕耽误尊者吩咐给砚青的要紧事,他们纷纷告退。
沈晏清觉得很羡慕,他也想走,但他不敢。尤其是砚清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
江妈妈问:“已经定下是十二月二十九日了吗?”凌霄真人的生辰礼,向来是偶尔办,偶尔不办的,就连是哪一天,都要看凌霄真人的心情。江妈妈见砚青已经确定了时间,便再度确认一遍。
“嗯。”
砚青伸手掐住沈晏清的脸,让沈晏清不得不抬起头。
他好像闻到沈晏清的身上有股很浅淡的茉莉芳香,但细闻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只是沈晏清这副艳若繁花的外貌带来的错觉。
砚青松开手,笑着说:“六个半月的时间,别浪费上天赐给他的这张脸,要将昆仑剑宗搅得越乱越好。”
沈晏清在心底撇撇嘴,他才不要听砚青的话。
砚青转身,从木桌的抽屉里抽出两柄木剑,他将一把丢给沈晏清:“长风诀二十四招,你练到哪一式了?”
沈晏清还想着要怎么阳奉阴违砚青的话,连剑都接得有些手忙脚乱。
听见砚青问他,更有了小时候上学堂,被太傅点着名叫起来背文章的慌张,这次他再不能装听不见了,小声答:“第五招,飞鹤腾云。”
砚青面无表情,看不出他是什么心情:“和我对剑试试。”
砚青说:“我启蒙时,学的便是昆仑剑宗的长风诀,也不知道这一百年过去了,到底手生了没。”他没说自己学会长风诀用了一天,练熟用了一天,等到能行云流水的与人对决也只用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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