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委婉,似乎话里有话。
左正谊听得茫然,不确定自己理解得对不对,只好捡好听的说:“阿姨脸上皱纹都没几道,还年轻呢。”
“那是医美的功劳。”谢兰道,“正谊是好孩子,一定能理解阿姨的苦处。”
“……”
左正谊更茫然了,她什么意思?
他不喜欢这样暗藏机锋的对话,忍不住问:“您希望我和纪决分手吗?”
谢兰没想到他这么直接,微微一哽,面色有些不自然:“倒也不是。他喜欢你,我知道。我不愿做那棒打鸳鸯的事,惹他伤心多不好。况且阿姨也喜欢你,如果你是女孩,我巴不得求着纪决把你娶进门。当然,男孩也不差,你们在一起开心比什么都重要,但……”
好一个“但”,左正谊心感微妙,只听她说:“两个男孩在一起总归是有些缺憾,不能养育一个你们自己的结晶,家传便断了。”
左正谊:“……”
敢情是担心没人继承皇位呢。
左正谊刚才的忐忑都化作了厌烦,他眼前温柔美丽的长辈也变得迂腐不可理喻,打消了他继续听她啰嗦的欲望。
谢兰看出他脸色的变化,连忙解释:“阿姨并非不通人情,不要你们分手。我是为以后考虑呀,你和小决现在还年轻,以后也会老的,你们老了谁照顾你们呢?对不?你们需要一个孩子呀。”
她用循循善诱的口吻,温声道:“所以我想问问,你能接受吗?假如让小决生个孩子。”
左正谊不解:“他怎么生?”
“想生总是有办法的。”
“……”
什么办法?和别的女人生?
左正谊冷下脸,耐心消耗殆尽,良好的教养让他在谢兰面前维持住了礼貌,没冲她发火。
“不好意思,阿姨。这件事我觉得应该让纪决来跟我谈。”他转身往包厢的方向走,一抬头,就见纪决推门出来,似乎正要来找他。
纪决看见他和他妈站在一起,脸色一变:“哥哥?”
左正谊没理他,绕过包厢的大门,往另一个方向走。
他迈开步伐走得极快,纪决连忙跟上来,在一个无人的转角处抓住了他的手。
“怎么了?”纪决把左正谊堵在墙角,皱眉道,“我妈跟你说什么了?”
“……”
左正谊想起那句“想生总是有办法的”,心里泛起一阵恶心。他知道不应该迁怒纪决,但他又有什么错呢?要受谢兰的脸色,被她拐弯抹角地嫌弃“不能生”。
“你妈想抱孙子。”左正谊冷冷地道,“纪决,你要么解决你爸妈,要么解决我。我打比赛好累,没心情争吵这些没意义的东西——”
他推开纪决转身走,不知是气话还是什么,留下一句:“解决不了就分手吧,烦死了。”
第89章 脉搏
饭局结束在下午一点,几伙要前往不同方向的人分别道别,左正谊夹在人群里不想说话,尤其是不想跟纪决的父母说话。
他脸色沉沉,嘴巴好似缝上了,眼睛也疲于多转一下,直直地盯着地面,仿佛多看谁一眼能要他的命。
总而言之,不搭理人。
刚才他回到包厢,纪决五分钟后才回来。他不知道纪决是否跟谢兰说了什么,他不问,只在纪决进门时用余光扫了一眼,纪决落座后来握他的手,也被他甩开。
饭桌上人多,不好说话。纪决便也没说,只默默给他夹菜。左正谊本就不好的胃口被纪决活生生夹没了,一口也吃不下去,心烦得无以言表。
他的心烦在回基地后也没好转。
下午的训练赛在三点钟,他们不到两点就到基地了。左正谊回自己房间,把门一关,刚趴到床上,就听见了敲门声。
“哥哥。”纪决在门外叫他,“我们谈谈。”
“不谈!”左正谊抄起枕头砸向门,一声闷钝的轻响,没什么杀伤力。
但说不想谈是假的,他最终还是让纪决进来了。
房门开了又合,纪决反手锁上,捡起地上的枕头拂了拂灰尘,把它放回原位。
左正谊也和枕头一样,又趴回了床上。
他把后脑勺留给纪决,紧绷的肩背线条瘦削单薄,一截窄腰隐在队服T恤下,随衣摆的上滑露出两寸,皮肤白得发光。
纪决的视线落到他身上,却没像往常一样压上去拥抱或索吻,只站在床边,静静看着他。
或许是这目光太灼人,左正谊被盯得不舒服,忍不住转过头来,却在看清纪决的表情时微微一愣。
纪决似乎很受伤。
但和他以前装可怜时的表情不同,他的五官原封不动地待在原位,鼻梁挺而沉,嘴唇紧抿,不弯一分弧度,眼珠锈住似的不动,眉也不皱,是个标准的“面无表情”。
甚至连站姿都很随意,单手插兜,另一手无意识地转着手机。
可他的伤心依然散发了出来,几乎将整个房间充满。
“不是要谈吗?你怎么不说话?”左正谊捞起枕头,丢到他身上。
纪决接住随手一放,垂眸看着左正谊,半天才说:“你还生气吗?”
“你说呢?”左正谊坐起身,双腿沿床边垂下,仰头看纪决,“你有话快说,没话就走。我要午睡一会儿。”
“……”
纪决被他不耐烦的语气刺得脸色一白,唇抿得更紧了,嗓音微哑:“是我做错了事吗?”
左正谊道:“是你。”
“……我做错了什么?”
“我说你错了就是你错了。”
左正谊凶巴巴地瞪纪决一眼,却委屈得眼睛通红,强忍着不让自己哭。
可能是因为他最近忍哭的本事见长,还真没有眼泪流出来。但忍得太用力,表情就更凶了,几乎把人生前二十年的厌烦都融汇于这一眼,尽数送给纪决。
他们从没这样吵过架。
虽然这几句幼稚的你问我答也算不上吵架。
左正谊狠狠地盯着纪决,比刚才在饭店走廊里发火时还要狠。
那时他说的是气话,现在却是气急攻心,越想越气,已经没药可救了。
纪决低下头:“我妈说的那些话……对不起。我不知道她会来找你说那些,我刚才已经跟她聊过了,我保证,她以后绝对不会再来烦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纪决很擅长哄左正谊,这道歉足够低声下气,也算直击重点,没有回避。
可他说完,左正谊的脸色竟然没有一点好转,反问他:“什么意思?你妈不想抱孙子了吗?”
纪决顿了顿:“她爱想就想呗,随她的便,反正我不可能去生。”
左正谊道:“但她是你亲妈。只要她还想,她就不可能放过我们,就算不当面找我麻烦,她也不会喜欢我。”
“……”
纪决听了这话,沉默了两秒:“哥哥,今天是我的错。但以后真的不会了,我不会让你在我爸妈那儿受委屈,相信我好不好?”
“不好。”左正谊第三次拿起枕头,往纪决身上砸,“你根本都不知道你哪里错了,你在敷衍我,你走开,我不喜欢你了——走开啊。”
左正谊把纪决往门外推,去抓门把手的时候,被纪决捏住了手腕。
纪决捏得用力,几乎要把他骨头扭断似的,沉声问:“什么意思?”
“没意思,你走。”
“……你要和我分手?”
“你说是就是,分手吧,你快走,我不想再看见你。”
左正谊忍了半天的眼泪到底还是流了出来,可他却一脸无情,恨恨的,要纪决滚。
纪决想不通自己究竟犯了什么弥天大罪,左正谊平日里虽然脾气坏但也不至于如此,连继续哄的机会都不肯给他。
“我到底怎么了?”纪决搂住左正谊的腰,反身将他压到门上,神情也恨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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