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胖子(13)
在季劫内心深处,隐隐想把管天任归类到杨怀瑾那一行。但对待两人也不可能完全一样。如果遇到同样的事情,季劫肯定是先问是不是杨怀瑾干的,如果是,肯定还要耐心问问‘为什么’。
而不是像对待管天任这样,简单粗暴,摔碗甩盘,拎着领子扔出家门。
说完这两句话,管天任捏了捏眉心,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季劫。这一看不要紧,只见季劫扭过头,脖子上一根筋非常明显,侧过来的半边脸不知道为什么烧得通红,似乎是——似乎是气到了极点。
管天任心里一惊,后背一凉,有些不知所措了。
没想到季劫只是偏着头,过了一会儿‘恶狠狠’地瞪着管天任,一双杏眼,眼瞳极黑,竟然给人温和的错觉。
季劫声音似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管天任本以为他会咆哮,想着不管那人说什么难听的话,都要忍着。
没想到季劫只是颤抖着吼:
“……你快滚去做早饭啦。”
说完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房间走。
重重关上了门。
自那场风波过后,季劫与管天任之间的距离诡异地缩短了不少。以前季劫在管天任那边表现的根本不像是个人,非要说的话,冷冰冰的,不喜易怒,像是个脾气暴躁的瓷娃娃。而现在,季劫仍旧脾气不好,却不再冷漠,时不时戳戳管天任的腰,喊一声‘喂’,要么伸手拽他的衣角,甚至勾肩搭背。
这些略显亲密的动作并不熟练,但是坦然。没过几天,就已经上升到两人同桌吃饭的程度了。
季劫人长得瘦高,尽管常年锻炼,看起来也比同年人弱上一些,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吃饭挑剔,一顿饭挑挑拣拣,能吞下肚的东西也不多。
这天饭桌上的季劫仍旧兴致匮乏,用筷子一颗一颗地捡板栗鸡里的板栗,吃了能有十个吧,然后就放下筷子,米饭一点都没动。
管天任在旁边观察季劫吃饭,等他放下筷子,不知从哪儿拿出一个小本儿,记了两笔,问:“明天吃什么?”
季劫有些不耐烦:“不知道。你能别老天天问这个吗?我又不是只会吃。”
说起来,每天的饭菜都是季劫前天决定,但每天也吃不了多少。
管天任快愁死了,哆嗦着夹了一筷子鸡肉,说:“我爸炖鸡很好吃的,你尝一点吧。”
季劫:“不吃。”
说完翻开管天任刚刚记录的小本,一点都没有侵犯他人隐私的意识,随意道:“这是什么?”
他也没想听管天任的回答,因为自己会看。
那个灰色的牛皮本还是新的,最近的一页上面用铅笔工工整整地写了几笔:早:菜包子、红豆粥。注:十点四分之一苹果,半瓣儿桔子。
午:栗子六块、芦笋三筷子。
季劫脸‘腾’的热了,迅速翻了翻前面,吼:“你记这个干什么啊!”
声音很凶,但是应该没生气。季劫随便看了看前面的记录,发现最前面竟然是季劫可能喜欢的东西汇总。
明确喜欢:主食【红豆饭】(旁边画了五角星三颗)
肉食【各种鱼】(五角星五颗)
配菜【 】(可参考每日餐单)
水果【柚子、桔子(橙子)、石榴】
推测——可能喜欢吃不好剥、多籽的食物。
为补充钙质可尝试虾、蟹等海鲜。
季劫屏住呼吸,说:“……你这是干什么?”
管天任连忙把本子拿回来,有些尴尬:“我随便记记。”
季劫顿了顿,说:“我不爱吃螃蟹。”
“……”
“虾还行,要沾盐。明天吃这个好了。”
“恩恩。”管天任听了,连忙打开小本记了几笔。
看得季劫不知为何有点……心情愉悦。他刚来这里不到一个月,那小本上就写满了好几页了。这样被人惦记的感觉,谁都不能觉得不高兴。
自那之后,季劫吃饭就不再挑挑拣拣,毕竟那是人家认真准备的么……就算他们以为季劫不知道,偷偷往炖蛋里放牛奶,季劫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然后,季劫觉得自己看管天任顺眼了很多。以前觉得他就是个死胖子,身上那么多肉,夏天热死人了,离我远点。
可现在就不一样了。他怎么看怎么觉得管天任的体型和远方家里那个小男孩像,都是圆滚滚的,跟汤圆儿差不多;脾气也挺好,知书达理,谦和温润,有点像杨怀瑾。
季劫对自己的性格很有自知之明,但他为人直率,极为护短,看上的人怎么都好,看不上的人怎么都不行。
——总之,怎么看都觉得顺眼。
管家父母也发现季劫现在和管天任走得越来越近,由于对管天任很放心,他们觉得由管天任照顾季劫不会辜负季文成的期望,自然不会反对两个男生的接近。他俩觉得季劫一个人住在别墅里太孤单,甚至想让管天任陪他一起住。
季劫还没说不同意,管天任就急赤白脸地摇头:“不行……多不方便啊。”
季劫心想有什么不方便的。但管天任只是苦着脸跟管家父母说‘洗澡不方便’,管家父母就叹气,不再强迫。
俩男的,洗澡有什么不方便?
季劫有点不高兴了,‘哼’的一声。
第16章
尽管两人不一起住,但吃饭、上学都在一起。高中生的课余时间不多,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像是连体一般,找到其中一个人肯定能找到另一个。
但周末除外。
季劫常年锻炼,每周末都要去道馆,一开始本来想扯着管天任去,毕竟他看起来不像是会自己去运动的人,让管天任增加点运动量也是好的。
那天季劫都拿好背包准备揪着管天任去道馆了。管天任不会强硬的拒绝季劫,只会站在那里跟他笑,最后还是管爸爸推着一辆更为陈旧的二八车走过来,说:“小季啊,今天天任不能陪你去玩儿……”
季劫一愣,有点恼火地想,什么陪我玩儿?我只是想帮他锻炼一下好不好。
季劫不能很好的掩饰自己的情绪,不高兴写得满脸都是。
管爸爸一慌,赶紧解释:
“不是啊,天任今天真的有事。我要带他去看医生……”
季劫上下看管天任,问他,“怎么,生病了?”
管天任微微皱眉,似乎不太愿意提这件事。
父子俩在这件事上倒是默契,都没说话,只低头笑笑,似乎那是什么不齿于告人的秘密。
季劫本人很排斥去医院,看向管天任的眼神就有些同情,他轻声说:“那你去吧。”
管天任强打精神,说:“先送你去道馆。”
“不用,”季劫挥挥手,“我自己走过去。”
之后的每周末,季劫都想拖管天任去道馆,管天任不知道生了什么病,每周末都要去治疗,竟然没有一次陪他的。
季劫心里……反正有点讨厌,可每天弄得一身汗回去,都看见管天任一家站在门口等自己,那种无名火就怎么都不能发出来。
于是季劫在道场就更激进,攻击性更强。这道馆没季劫以前在东北去的那家规模大,进来的多是新人,可没多少人能忍受季劫这种打法,实战时教练也不让季劫上。
季劫这个郁闷,一个人坐在旁边休息的软垫上,抽出一根没点燃的香烟,放在眼前呆呆地看。
不知道过了多久,旁边的垫子突然一陷,有人对着季劫说:“吸烟!小心我告诉教练。”
“……”季劫没吭声,眼神都没往那边瞥。他这人有点怕生、恋旧,看见陌生人就懒得搭理。
那人也不在意,过了一会儿声音开朗地说:
“你总一个人坐在这里多无聊啊。要不我陪你练一会儿?”
季劫摇摇头。这个道场里的人都不太愿意跟他打实战,包括教练。毕竟单方面挨揍和被自己的学生打败,无论哪一个都还是需要一定心理承受能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