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胖子(16)
季劫一睁眼已经是三点半了,他做了一个噩梦,醒来时大汗涔涔,有些惊恐地摸着床边,发现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
那样空旷、孤单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季劫吞了吞口水,心情突然很糟糕。
他双手后撑坐在床上,过了五分钟才缓缓套上衣服。因为休息及时,季劫没有上午头痛得那么厉害,也不再打寒战,就想去学校看看管天任。他现在是真的把管天任当成朋友看了,虽然不能像信赖八枪一样信赖管天任,但心里觉得他是可以依靠的。
季劫磨蹭了一会儿,到厨房捡了两块凉了的鲅鱼吞下肚,出门时已经三点五十,等他赶到学校,管天任的比赛似乎已经结束了,因为红色的赛道上有进行班级接力赛。接力排在三千米后面。
于是季劫往他们班划分的观看区域走去,离得老远就看见管天任站在旁边的垃圾桶附近。
“怎么了?”季劫看管天任脸色潮红,眼神里都是疲惫,身上的汗一滴一滴向下流,一边问,一边想用手抓管天任的手腕。
管天任却向后退了一步,还没说话就开始剧烈的咳嗽。
季劫在他向后的一瞬间就做出了反应,此时右手紧紧握着他的手腕,心里想斥责他不尽力而为,跑个三千米把自己弄成这样,但是开口时却变成了:“你怎么不叫我起来?”
管天任看他气得瞪大眼睛,咳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还是哆哆嗦嗦地说:“我、看你……”
坐在旁边的是一名穿着运动服的男胖子,看起来刚跑完接力,脸色通红,一边仰头喝水一边嗤笑:“废物,连三千米都跑不下来,你他妈走回来都行啊,一分都没得,丢脸。”
季劫听得一愣,随即向旁边看去。他看管天任这个样子,以为肯定是跑完全程了。但就算没跑完,这么说也是太过分。
奇怪的是,周围坐了那么多人,没一个上来帮管天任说话,要么嘻嘻哈哈在聊天,要么冷眼扫过来,看着管天任的眼神……
那种鄙视,不屑,让季劫怒火中烧。
他知道管天任跟其他同学关系不好,却没想到关系这么不好。
“我操,能跑就不错了,”季劫表情异常平静,握着管天任手腕的手指却僵硬无比,“瞅你能耐那个逼样。有种你来,没种别叨叨。”
“你他妈说什么呢?”高大的男子被季劫近似指名带姓的骂了一通,不干了,一下子站起来,气势汹汹地瞪着季劫。
季劫火气更大,左手把右手的袖子往上撸,脸色苍白冰冷:“我——”
更刺激人的话还没出口,身后的管天任就上前一步将季劫的袖子放下,那是一种极为偏袒、维护的姿势,就像是一位母亲拂去儿子嘴唇上的鼻涕,动作自然而包容。
怒气腾腾的季劫没注意到管天任的动作,他做好了要跟那男生‘干一架’的准备。就在这时,管天任摸了摸他的后背,用沙哑的声音说:“季劫,我没事。咱们回家吧”
第19章
管天任跟杨怀瑾不一样,一点都不一样。
这一点季劫很早就知道,但却一直不想承认。他觉得,只有管天任跟杨怀瑾一模一样,自己才有借口跟管天任交朋友,否则,似乎有一点背叛杨怀瑾的感觉。
但像刚才那样的场景,杨怀瑾绝不会上前阻挠。他会站在季劫的身边,一样撸起袖子,把温婉的书生气质打碎,与季劫一起开战。
他们俩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季劫顿了顿,回头看管天任,一双杏眼瞳孔极黑,专注地盯着人时,有让人窒息的魅力。
最后还是坐在旁边的女生解围,她拽拽高大男子的衣服下摆:“嘿,干什么呢?赶紧坐下来,比赛快开始了,别挡着我。”
那高大的男子名叫张宏,是一名体育生,人高马大的,学习成绩不怎么样,平时就喜欢跟同学打闹开玩笑,一般人都不去招惹他。而张宏似乎是喜欢旁边的女生,被拽了一下,一边嘟囔,一边不情不愿地坐了下来。
管天任被季劫盯得不好意思,低着头说:“我不是故意不叫你……咳,起床,反正下午你也没比赛,坐着……容易着凉。”
季劫沉默了一下,没说话,径直朝前走去,顺手捞起管天任放在椅子上的外套:“回家吧。”
语气已经变得平静,没有了刚才的怒气。
两人一起骑车回家的时候,管天任才知道季劫根本没消气,他只是拼命忍耐而已。一路上季劫毫不客气地对他大加指责。
“这种时候就应该大声骂回去,你懂不懂?看他那样儿,惯他的臭毛病。实在不会骂就打回去,打不过也不能吃亏,妈的,以后我帮你打……”
季劫似乎不太喜欢骑车,刚刚是走着来学校的,此刻坐在管天任后面,破口大骂到情绪激动时,忍不住挥动手、腿,尽管他瘦,但毕竟是男人,管天任那辆哪里都响的自行车被他弄得晃晃悠悠,管天任不得不一边胆战心惊地控制平衡,一边诺诺点头称是。奇怪的是,他却一点都不觉得难堪,只感觉现在的季劫像是脊背上竖起毛的猫,怎么看都很可爱。
最后季劫说得口干舌燥,终于郁闷的闭上嘴。为了保持平衡,他的手揽在管天任的腰上。一开始管天任非常别扭,但看季劫搭的顺手,也就慢慢习惯了。
“……不过,你也真该锻炼锻炼了。”季劫声音沉重,他是个相当护短的人,要他说这样的话,说明缺点已经到一定地步了,“首先,你要减肥。”
季劫松开揽在他腰上的手,突然往他脂肪堆积的腰上戳了一下,戳得管天任一抖,车把一下子歪了,差点撞到旁边的马路牙子。
季劫被他这一晃,差点摔到地上,抱怨道:
“你骑车怎么这么不稳啊。”
完全没有自己才是罪魁祸首的意识。
被冤枉了的管天任也没生气,只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继续骑车,说道:“——我也想减肥啊。”
声音温温和和,又无奈又曲折。
“那就减嘛,也没多困难。”
“不行……我……”管天任低声咳嗽,断断续续道,“我有试过,但完全不行。”
“怎么不行?你就是太不爱运动。”季劫道,“以后陪我去道馆吧,我就不信你瘦不下来。”
季劫想的挺简单,他弟弟季远刚生下来就八斤多,上幼儿园前整个一圆柱体,一点看不出来跟他那个清瘦高挑的哥哥有什么血管关系。但自从上了学,课外活动多了,加上也在长身体,马上就瘦下来,除了笑时脸上两颗汤圆似的肉团,一看就是季劫他弟弟。
管爸爸跟管妈妈两人都不胖,也没有遗传的问题。季劫这么想,也跟管天任说了。
管天任很无奈:“确实不是遗传……但是我……的病……”
“什么?”季劫坐在后面,听不清,忍不住大声反问。
“没什么!”管天任突然加快骑车的速度,“我会好好运动的,明天咱俩一起跑步吧。”
“行啊。”季劫回答的干脆。
回到家已经五点半了,管天任洗完手要去做饭,一边往厨房走一边问季劫:“鲫鱼里面要放辣椒吗?”
今晚的主食是红豆饭,配菜有鲫鱼豆腐,蒜蓉西兰花,素炒香菇,水煮花生米,附加无糖银耳汤。
季劫不爱吃糖,不能吃辣,却喜欢吃辣,平时炖鱼总是让管天任往里面放两颗小辣椒。
季劫刚想说要,却想到管天任的喉咙,一犹豫,说:“不要辣椒。——今晚不喝银耳汤了,我要喝冰糖雪梨。”
管天任一阵莫名其妙,但也还是应道:“好。”
季劫交叠双腿,将笔记本腿上,翻了一会儿网页,阖上电脑,光着脚走到厨房,站在门口倚着门框,看管天任颇为熟练的做饭动作。
他张口似乎要说什么,但还没说出来,管天任就发现了季劫,他转过头朝季劫笑了笑,随即看到季劫踩在冰冷的瓷砖上的脚,于是疾步走出去捡起季劫随意扔在别处的拖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