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鸣忱是妈妈给他起的新名字,说以后上了中学在用,班级同学和老师都不知道他这个名字,就连他自己还有点不会写。
面前这个男人却是口齿清晰地叫了出来,想起他之前有听妈妈说过,暑假可能要和外婆一起度过,外婆现在的家里有一个比妈妈小几岁的叔叔,叔叔也姓葛,妈妈还嘱咐他说少和那个叔叔讲话,说他脾气不太好。
那时葛出云二十六岁,是葛氏集团旗下杂志《Especially》的金牌编辑,也是一个在当地臭名昭著的优质Beta,衣柜里清一色量身定做的笔挺西装,随便在街边一站,都是那种恨不得把精英两个字写在脑门上的人。
“葛叔叔好。”他恭恭敬敬地朝葛出云鞠了一躬,被台风吹得飞扬的红领巾竟然盖在了化得一塌糊涂的甜筒上,他觉得有点尴尬,好在葛出云下了车,用纸和湿巾把他脸上和手上的奶油擦了个干净。
初次见面时的葛出云直接颠覆了他妈妈嘴里的那个暴燥狂的形象,一句重话都没对他说过,还温柔地帮他摘下了沉甸甸的背包,带他去吃了肯德基的亲子套餐,又给他买了合适身长的新衣服,最后一起去游乐园玩了旋转木马,坐上了最后一班的摩天轮。
那天的葛出云在他眼中是世界上最最最温柔的人,他很喜欢这个叔叔,可是当晚到了那个新家,那张温柔的外表几乎是在一瞬间被撕了下来。
他目睹了葛出云和他妈妈在新家门口大吵的全过程,起因是就是他们回来的很太晚了。
葛出云揪小鸡崽儿似的,让阿姨给他领进了屋里,他扒在落地窗上,喊着妈妈和葛叔叔,可两个人却越吵越激烈,后来还吸引了不少探出头围观的邻居。
他们对骂的内容,季鸣忱有点记不清了,只知道最后,葛出云好像说了一句,“当爹妈的人有点当爹妈的自觉,别什么丑恶的嘴脸都往孩子面前摆。”
然后他妈妈就哭了。
那天晚上,在陌生的房间里,妈妈抱着他一直哭一直哭,还和他说了好多句对不起。
印象中那是小时候,妈妈和他说话最多的一次。
*
季鸣忱也是后来才知道,葛出云和他妈妈很久之前就认识了,葛出云刚进入东京大学念书时,季蔷是带过他的研究生师姐,回国后一直在葛氏集团旗下工作,两人脾气虽然不怎么不对付,但关系意外处得不错,在葛老爷子重病,葛出云回国接手公司的时候,还帮了他不少。离婚之后妈妈南下去了沿海一带进修,他爸爸再婚后,有了新的家庭,后妈多少对他有点介怀,所以大半的青少年时光都是跟着葛出云过的。
葛家是个五层的小洋楼,他下学之后会帮着佣人打扫花园,那时葛出云还没有从家里搬出去,晚上下班时会顺路接他放学。
还带着各种现烤的面包甜点,有时候会换成披萨和热狗,除了每日一瓶的牛奶以外,几乎一个星期不重样。
他当时还觉得葛出云特别特别好,模样生得也好看,所以他想不明白葛出云为什么成天相亲也讨不到老婆,直到他听到了葛出云的前任们对他的各种控诉。
葛出云觉得自己喜欢温柔顾家的姑娘,可惜温柔顾家的姑娘们不喜欢他这种经常不着家的工作狂,经中间人介绍谈过几个女朋友,不过连一个甜蜜过三个月的都没有,初见时有多柔情梦幻,分手时就有多呲牙咧嘴。
这一点也像极了他那个亲爹。
葛老爷子是一个也是葛氏集团最初的创办者,他的前夫人上岛熏子是一位曾经工作在东京都的女强人,他们在东京时装周相遇,在晦暗的秀场坐席中,一眼就看到了彼此的光芒,只是没想到有些光芒之间的靠近,却不一定能得到好的结局。
葛出云上过两次离婚的法庭,第一次站在法官面前,他只有六岁,法官问他要跟爸爸还是要跟妈妈,他除了嚎啕大哭以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最后爹妈心软了,带着他回到了家。
第二次他十五岁,法官又一次问他,要跟爸爸还是要跟妈妈,他眼眶一下就湿了,但不再是因为舍不得自己残破不堪的小家,而且替九年前那个站在这里的自己后悔,后悔当时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
第3章
外婆说他们等一下要出门,今晚不回来,许姨明天休息,就想留他在这儿看一天家。
外婆还说冰箱里留了好吃的,他可以偷偷吃一点,不告诉他经纪人。
季鸣忱点点头,看她上楼去准备行李,转头就朝客厅里正忙着装点的阿姨们摆了摆手,“许姨,不用布置了,您早点回家了,他晚上不回来了。”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发闷,和外面乌压压的天气有得一拼。
葛老爷子正好同他外婆从楼上下来,两人穿着宽松的运动服,见了季鸣忱,笑吟吟地朝他扬了扬手。
“唷,鸣忱回来了,工作辛不辛苦啊?晒黑了呀最近。”葛老爷子笑得很慈祥。
葛家这对父子在脾气上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好的时候恨不得把温柔两个字写满身子,一旦被惹恼了,分分钟化身没开关的机关枪,突突突地无差别扫射,还没完没了。
据说他外婆是继葛出云的亲娘上岛熏子以外,陪在葛老爷子身边最久的人。
季鸣忱觉得这很有可能和她外婆的职业有关。
她外婆是一名平平无奇的精神科护理师,从事躁郁症患者的看护陪同事业已经长达三十年之久,对付葛老头这种简直是游刃有余。
“不累。”季鸣忱摇摇头:“今晚上有暴雨,会降温,要不要多穿一点。”
“哦哦,鸣忱提醒我了,我上去给你那件厚外套吧。”
“没事,不用。”
“别逞能,这一场秋雨一场寒,你那身子可遭不住。”
季鸣忱见他俩说得急,忍不住插话道:“是现在走吗?可今天是葛叔生日,要不要等等他……”
“那小子的生日过不过也没什么意义……”葛老爷子哈哈一笑,那满不在乎的态度和葛出云一模一样,转头就去给人挑选合脚的鞋子去了,嘴上还不忘记细心的说:“选双软底儿的,庄子里草坪多,车不让进。”
这还真是一个随便一提,一个随便一答应,倒是他这随便一听的人走了心。
“鸣忱啊,工作那么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在家多待两天吧,我们也得玩几天才能回来。”葛老爷子从衣帽间探出头来,脑袋上还顶着一个非常滑稽的鸡毛帽子。
“好。”季鸣忱又闷闷地应了一声。
*
“温小姐是吧,好久不见,不好意思啊,让你久等了。”
葛出云轻手轻脚地拉开椅子,在女人的对面坐了下来,菜已经上齐了。
这是位于窗边的一处位子,放眼望去景观很好,除了不远处舞台上孤独的萨克斯手卖力吹奏的声音有些大,但这也让面对面交流的男女不得不凑得更近一点讲话。
“没关系,你知道我时间很多的。”温兰兰朝他笑着摊了摊手,右边的脸上带一个浅浅的小酒窝。
葛出云也跟着她笑起来,对方谈不上漂亮,但却很耐看,视线每一次落在她脸上,都能得到一些细微的惊喜。
“是吗?小辉一个人在家没关系吗?”
“没关系的,他被小姨带着去玩了。”女人忽然低下头,腼腆地抿了一下嘴,“明天幼儿园放假。”
这句话的含义很多,对于成年人而言,最直白的或许就是今天晚上家里没有人。
但葛出云总是能另辟蹊径。
“孩子上幼儿园了?今年是五岁吗?”
“……嗯,是的。”
得到肯定回答后,葛出云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他虽然挺喜欢小孩的,但要真让他长期和一个软绵绵,还总哭哭啼啼的生物相处,也能要了他半条命。
所以五岁很好,若是能和面前的温兰兰定下来,结婚也得是明年了,到时候孩子秋天一上小学,在家的时间不多,他还挺有自信能维持住一个温柔体贴的后爸形象。
“听说你做主编了?每天工作很辛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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