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鸣忱伸手去拽她,“妈,我也是成年人,而且我把他骗上船带到日本来的,这次的事情也是我和津留组的人一起策划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本不想和季蔷大声说话,他知道这个女人所有的失态都是因为担心他,但他无论如何也不想葛出云因此被迁怒。
“你刚刚说什么……津留组?”季蔷脸色瞬间就白了,“那是什么组织你知不知道?你怎么敢和他们有牵扯!”
季鸣忱这才意识到说多了,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这孩子,说话呀!到底是怎么回事!”季蔷急得跺脚。
左右是躲不过去了,季鸣忱支支吾吾地把脑袋埋在枕头里拱了一圈,才开始一五一十地交代。
“我本来在涩谷那一带,想找份工作,听说那边经纪公司多,会在街上找一些素人模特,但是去了几天都没有人来找我,而且路人不知道为什么都绕开我走,直到前几天,吃饭的时候,有一个叫石田的男人坐到我旁边,一句话没说就给我看他手臂上的纹身。”
季蔷眉毛拧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一个地方看,听到这儿忽然点了点头,分析说:“他这是把你当同类了。”
“你怎么猜到的?”季鸣忱吃了一大惊,把脖子抻得老高,像只从壳里探头探脑的大乌龟。
“这还用猜吗?你这个体型和长相……”季蔷说到一半就打住了,她觉得再说下去可能就有点伤人了,“然后呢,那个人是津留组的人吗?”
“嗯,他说他叫石田,津留组的干部,观察我好几天了,问我是不是刚来这片儿混,想不想跟他。”
“你答应了?”
“嗯……”他眼珠轻轻朝左斜上方飘了飘。
其实他没这么大的胆子。
在他为数不多的记忆里,一提起日本黑帮,首先想到的就是断胳膊断腿切手指,石田露纹身给他看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跑,要不是他忽然提到津留组,后面的这一系列事情根本没有发生的可能。
津留组。津留。津留正臣。
立花鹤。
陈轲说过,立花鹤身上绝对有关键线索。
他在翻译软件上打字,说自己会好好考虑,还想要石田的联系方式,石田没有给他,只是表示自己明天也会在这儿,想跟着他混的话,就过来。
他原本想等晚上回去就和葛出云提这事儿,他想着如果能找到立花鹤,事情一定会有转机。
结果一进门就看见葛出云酩酊大醉地躺在地上,脖子上顶着一大块“吻痕”。
然后就什么事儿都没谈成,还很生气,气了一整天。
季蔷忽然纳闷道:“可他找你干什么,你就是长得凶了点,真打起架来还不如你老娘,而且你又不会日语……”
“就是因为我不会日语才选得我。”
“什么意思。”
“昨天晚上在Helen's,有五家太太聚头,石田给我的一个任务,就是叫我去Helen's当那个牛、牛郎,想办法混到她们五个的包间里,录到她们的谈话内容,然后带出来。但没想到她们那天只点了我一个,我进去之后发现她们在用电脑和别人连线商量什么事情,她们不给我看电脑,但我还是瞥到了一眼,视频里那个女人绝对是熏子!我不可能记错她的脸!”
“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那女人最近的麻烦确实不小……”熏子抱着胳膊,若有所思地拿食指敲打着手肘,“然后呢,她们的谈话内容你都录下来了?”
“嗯,录下了。”季鸣忱点点头,“我认出她之后,就不想把文件给石田了,但石田带着人就在门口等我,她们站起来要走,我也打算从卫生间的窗户跑路,结果那个古田太太突然拉着我要换地方,她们五个……要玩我一个,我不干,她们就灌我药,还打我。”
说完他又激动地指了指背上,和季蔷告状道,“这个就是她们干的。”
季蔷冷眼看了他三秒,眼里再没有一丝心疼,“葛出云说你是替他挡刀,才被一个嗑药的砍伤的,你俩以后能不能统一一下口径?瞧不起谁智商呢?”
季鸣忱皱了皱鼻子,面不改色地继续道,“啊,可能是那个药有点后遗症,我记错了,现在想起来了,是石田他们没等到我,以为我要跑,就带着人进来了,结果就和他们起冲突了,我跑下来的时候,下面乱成了一团,就被砍了,没有替他挡,就是倒霉砍到我了而已,他也记错了。”
季蔷看着他,眼花了似的,总觉得有“没出息”三个字不断地在她傻儿子身边,一圈一圈地转。
“你就那么喜欢他?我说他两句都不行?”
季鸣忱不吭声了,把脑袋正当过去,不想理季蔷。
看他这副胳膊肘往外拐的臭德行,季蔷越说越起劲儿,“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他又老性格又差,还抽烟喝酒,不良嗜好一大堆,看上去也不是很长命的样子,之前还有几个臭钱,有点正事,现在是不是每天就只知道醉生梦死,一躺就是一天?”
季鸣忱没想到她对葛出云的现状猜得这么准,再一次被惊到了,睁圆了眼睛望着季蔷。
季蔷只是冷哼一声,“他这么多年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一碰见和他妈有关的事儿就只会抽烟买醉装死,没出息!你俩一个比一个没出息!”
“他才不是。”小没出息又开始胳膊肘往外拐,振振有词给大没出息辩护道:“他只是这段时间太累了而已。”
“我乐意让他去喝,怎么了?他可是葛出云,怎么可能会放任自己消沉下去?他会振作起来的,早晚的事,之前那么苦的日子都挺过来,这次还有我陪着他,在他想要站起来之前,我会让他躺得舒舒服服的。”
门外,拿了药回来的小护士把托盘倒到右手上,腾出左手要去开门,可看清门外站着的人,忽然愣了一下,刚脱口而出一句先生,就见那人把食指抵在了嘴唇上,示意她别出声。
葛出云替她按下了门把手,轻轻把门推开了个缝儿,就转身走开了。
小护士微微颔首向他致谢,明明急着换药,却又忍不住好奇,探头去打量他离开的背影。
他身形晃晃悠悠的,脑袋不自然地向后仰着,右手还在脸上一抹一抹的,不知道是怎么了。
第86章
葛出云在雾腾腾的公园内待了一夜,羊绒大衣外头裹了层雾气,变得异常黏头发茬儿。
理发师摘围罩的时候,不小心抖在他袖子一些,拿毛刷扑腾了半天,也没见干净。
他摆手说算了。
对街是家麦屋,大清早刚把新鲜出炉的面包端出来,推开理发店的门,浓郁的奶香气就和冷风一块卷进鼻腔,很像季鸣忱向他跑来时身上的味道,想着,竟生出一股子亲切感。
葛出云驻足半天,直到理发小哥跃跃欲试地从他手里夺回门把手,才猛地回过神儿来。
回医院的路上,他手里多了一大盒草莓蛋糕。
嫩黄浓厚的奶油涂层上堆满了鲜红饱满的草莓,好看,但不一定好吃。
葛出云搬着凳子坐在裱花台旁边看了个全程,他只提了一个要求,什么花样都不用,奶油糊厚一点,草莓加满。
糕点师为难说,水果加的太多可能不容易切分。
葛出云说没事,心想那狗崽子吃蛋糕压根儿不用分,都是端着整个儿啃。
但季鸣忱对他脑袋的兴趣明显比对蛋糕的兴趣还要大。
他刚放下蛋糕,手套还没摘,就被季鸣忱拽着裤腿往床边拉。
“你上哪儿去了?怎么剪头发了?还把胡子刮了?”
“没空打理,而且……”葛出云就近坐下来,“我这样看着是不是年轻些,理发的小哥说我现在像二十出头。”
“倒也没那么神奇,就是利索了些。”季鸣忱发挥他诚实的美好品质。
葛出云解蛋糕盒的手瞬间就停了,想把蛋糕糊他脸上。
盯够了葛出云的新脑袋,季鸣忱又扭头过去盯蛋糕,“买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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