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在为耳朵忧心忡忡,我挺喜欢这样。”
打断他,我指指前方亮起的绿灯,回答他前面的话:“我猜到了。我还猜,你接受他的投资,有我的缘故。”
“……”迟雪不语了,抿抿唇角,把车往前开去。
“你都会暗里帮蔚然姐找团队做书店活动,那为了我和展云鹏合作也挺说得过去的。对吧,大情圣?”我揶揄笑道。
在剧组那么久,对于自己着了他多少道,我心里还是有数的。
例如,他固然需要钱做电影,但不缺展云鹏这一个金主爸爸。就不说有钱没地方放瞎胡闹的曾玉菡了,陈佐达那边只要他表态也是分分钟愿意多做参与的。
例如,全素新人遍地都是,非要选我,无非是想诓我入行。
……诸如此类的心思,我早悟了。
我以为自己能更自私更心硬一些,像对宋蔚然说的那样,要他按我想要的方式和位置回到这个家,永远留下来。
可我原来没那么铁石心肠,也没那么直。
我无法在得知春风不醉的起色背后有多少他的功劳之后不感动,无法对他的小心翼翼百般顾虑不恻隐,无法不被他的真心和撩拨勾动心弦,更无法否认和抵抗身体的情-欲。
我得承认,在彼此的相处中我放纵了自己。
刻意不去计较进退有多失据,是因为清楚自己不由自主,已经接纳了他,接纳了新的关系。
可也不愿过早正视。
人如果确定自己手里握着的是什么,就会贪心的。
我过去没有陷入过爱情,然而已经隐约能窥探到自己的德性。那可不太温善。
迟雪听我取笑的口气,也不反驳,只是侧头对我笑笑,默认。然后同我聊起结识展云鹏的过程。
世界很大,人际错综却总不过是那些人。他认识展云鹏,还是曾玉菡他爹萧泰林介绍的。
萧泰林最早成名是在香港,往上数数,祖籍和展云鹏竟是一个村。退出演艺界之后经商,也多是和这边往来。
展云鹏受他赏识,参加了几次他的局,一来二去,迟雪也算和他相熟。
“他跟我讲过你们在东南亚那几年,你是他最信任的人……”迟雪轻轻叹息一声,口气感慨,“没想到你还出生入死过,我以为你肯定会考个好大学,进个世界五百强,成为社会精英那类人。”
“出生入死算不上,做的生意不算正当,总有点危险罢了。”我别过头,岔开话题,“我是进过世界五百强的,实习,可惜……”
“对不起。”
“有什么对不起的?芳妈去世又不是你的错。”我笑了两声,纵使自己听不到是什么音色,也感觉得到不自然,因为我嗓子又干又痒。
曾经,我确实把向美芳的死记了一半在他头上。但他人回来了,一切就慢慢解开了,消散了。
我想,如果向美芳还活着也会同意我的——人回来,比什么都重要。经年自困的心结,根本不值得拿出来破坏眼前的美满。
“一直没找到机会跟你讲芳妈的事,本来想等着过阵子你忙完,带你去看看她,到过时候说。没想到你从展云鹏那里都知道得七七八八了。”
迟雪干巴巴应了声“嗯”,顿了顿,又道:“我看他是真的对你很欣赏,心里把你当兄弟,对你走掉耿耿于怀,才想,这个人也许可交。”
“他对你也欣赏,不然不会把我的事告诉你。”
展云鹏为人大胆又谨慎,是做大事的性格。他唯有一个弱处,就是会对喜欢信任的人掏心窝。
我有一回和他逛沙滩,他挖沙里的小蟹,挖出来了还往下钻,愣是掏出一条深深的窄道来,然后把随身携带的一枚硬币埋进去。
他认可了的人,就是那样一条窄道。那枚硬币,就是他愿交予的信任。
迟雪显然也对展云鹏的为人有和我一样的感悟,听了我这句“欣赏”,露出赞同的神色,莞尔之中有些无奈之意。
“他重情义,要是单单做朋友当兄弟很好,一起做事就要留心眼。”迟雪从镜子里深深望我一眼,“你早点离开他是对的。”
“富贵险中求,他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迟雪的笑收起来,神情微微一冷:“他离平安还远呢,至少,我这一单要顺利才行。”
我还没来得及接这句话,手机屏幕便弹出微信消息提醒。打开一看,是宋蔚然。
她这一条信息,是我见到过的、最快实现的一语谶成——迟雪话音刚落的一语。
第45章 是干净钱吗
“展云鹏被带走了!”
宋蔚然只打了这一句简短的话,尔后跟着一段几秒的偷拍视频。角度和镜头都别扭,画面杂乱且不稳定,但能看出“展云鹏被带走”这一信息。
我是第一时间打开视频,播放完之后退出,视频便被撤回了。这让我登时紧张起来,伸手一捞,把住了迟雪的手臂。
“停车!”
“怎么了?”迟雪还没看到信息,被我的反应和举动吓到,赶紧沿街找了个车位停车。
这时我已经在拨宋蔚然的微信语音,她久久未接,我便退出微信界面直接打手机号。
迟雪凑过来,问:“出事了?”
我点点头,将刚才短短数秒发生的情况告诉他。他听罢,也面露震惊。
宋蔚然的手机同样没有人接,一时间,我们只得面面相觑。
“别慌,可能只是不让拍现场情况,宋蔚然是无关人士,不会被牵连的。”沉默少顷,迟雪按掉我的呼出,安慰道。
这我何尝不知道,只是拿不准情况心里情急。稍微冷静一会儿,也就回神了。再想到先前聊的话题,心情复杂。
其实真正叫人忐忑的才不是此刻不接电话的宋蔚然,而是面前的迟雪和《孤独喜事》。
宋蔚然是无关人士,迟雪和他的电影可不是。
“我没接触过这种事,他给你投了多少,你问过他是什么钱吗?如果查起来,会不会影响你的电影上映?”
我这边忐忑忧心,迟雪看起来倒是泰然自若,耸耸肩:“现在会影响这部电影上映的事情多了,他这个不算什么,多他一桩不多。”
说完,见我茫然,反而拍怕我宽慰道:“没事儿,我运气不好,就当好事多磨吧。”
我想起十六号火灾刚发生时网上接连冒出的热搜,白助理忙了一晚上,他的经纪人还亲自跑来带他回去……
我单是知道当时情况不乐观,却不知道具体都有哪些不乐观。说好不参与后续,我就真的没有过问。
现在想来,我真是蠢透了。
我哪里是“不参与后续”,我是漠视了遇到困境的迟雪啊!我竟然还有脸自以为是地想当他的英雄!
可笑。
浓浓的愧意涌上心头,我的脸色和表情一定都特别难看,迟雪看着我都有些慌张无措了。
笑也笑不出,开口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用手摸我的脸,聊以安抚,勉力逗我。
“怎么了,你又在走神想什么?是为展云鹏担心啊,还是替我发愁?”
我强迫自己收回思绪,压抑汹涌的愧疚感,把注意力放回眼前,拿下他的手。
“继续去书店吧,等蔚然回来再说。”
给宋蔚然回信息,让她方便了马上回电话,手机却一直安静。
到春风不醉,我先独自下车进店找到茉莉。她在和曾玉菡玩积木桌游,两个人都坐在地摊上趴着桌子,专心致志,兴致勃勃。
没看出来,这一大一小竟然真能荡起友谊的双桨。
连我走过去,茉莉也只给了个敷衍的眼神。都不看着我说话,一点也不体谅我是个聋子。
积木还有一半没抽完,我只好坐下等待。
同龄小朋友里,茉莉的耐心和专注力堪称拔群,她擅长静静思考解决问题。我和宋蔚然一向珍惜她这个特点,从来不催她。
难得曾玉菡也有这个耐心,愿意陪她玩,我不禁对他有点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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