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渠冷冷地把白眼一翻,实在不想搭理他。
周朔高高兴兴地上班。
秋老虎一过,天气转凉,所有人都搭上了一件外套,就周朔火力旺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火力旺盛,依旧短袖、大裤衩,配上一双人字拖,往小卖部一站,要了一瓶冰镇汽水。
工作日的白天,步行街不热闹,除了零零散散吃饭的人,再挖不出休闲找乐子的同志们了,大家上课的上课,上班的上班,一拍欣欣向荣。
周朔喝完汽水在游戏厅门口睡了一觉,他觉得今天这条道特别安静,仔细一琢磨,终于发现端倪——过往了一个多月的卡车没影了。
周朔抬头,往不远处的犄角旮旯看了看,果然,昨天还忙碌进出的小工也没了。
这是装修完了?
周朔算了时间,差不多正好,其实他没什么兴趣,就是好奇心重——装成什么样了?
就在这时,汪老黑叼着冰棍拖拖拉拉地从拐角走出来,他看见周朔了,两眼放光,十分兴奋,“硕哥!”
周朔应了声。
“我跟你说啊!”汪老黑口水兜着冰棍,像一只黑熊成精,他兴奋的遥指一戳,“那酒吧今晚开张!全场五折!我刚抢了两张入场券!”
“什么?”周朔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一家店开门做生意还要入场券?”
“啊!我也不懂啊!”汪老黑眼珠子转得十分猥琐,“发入场券的那人跟对暗号似的,贼眉鼠眼,领券的人吧好像在哪儿得到的通知,挨个排着队,人不算多。”
周朔问:“你跟他对上暗号了?”
“没,我说我是隔壁迪厅的,纯路过,那伙计听了没搭理我,后来出来一男的,应该是老板。”汪老黑哈哈一笑,冰棍差点从嘴里掉出来,他往自己的肩膀比划两下,“头发这么长,脸白,长得跟女的似的!他说,邻居啊,那晚上过来看看,就送了我两张劵。”
这入场券做的十分精致,排版特意设计过,品味和文化气息扑面而来,周朔捏在手里搓了搓,突然往下又搓出一张。
周朔:“……”
来二送一?
汪老黑乐了,好似占了个大便宜,“哎哟,给多了啊,哈哈!”
周朔无语。
汪老黑盘算,“朔哥,要不咱给卖了吧,这还能赚几块钱!”
“卖什么啊?”董渊的办公室开着窗户,早听见汪老黑的算盘声了。
汪老黑脖子一缩,差点尿裤子,他不敢说话。
周朔仰头,“董哥,那边酒吧今晚开张,老黑讨了三张入场券。”
董渊笑了笑,看不出心情好坏,“行啊,卖给我吧,我也去长长见识——多少钱啊?”
汪老黑牙根哆嗦,“不卖不卖!我随口一说,董哥,我这就给您送上去!”
“不用了,”董渊关上窗户前说了一句,“我就拿一张,其他你俩分了吧,不用送上来,给我放收银台。”
酒吧晚上八点准时开业,无任何预热,周朔过去了,依旧是吊儿郎当的一套装备,他不像消遣的人,倒像是找麻烦的。
看门的伙计疑狐,不敢放周朔进去。
“入场劵呢?”
周朔口袋一摸,想起来了,入场券还在汪老黑手里,他嫌麻烦没拿。
“没有。”
“没有不让进,走走走!”
周朔缓了一口气,他轻易不打人,没到那份上,压了脾气不跟看门的一般见识,嘴上嘲讽:“贵店刚开张就这个德行,不给自己积德容易漏财。”
看门的人犬吠两声,怎么看周朔都不觉得他像个有钱人,不理了,专心致志招呼其他顾客。
汪老黑上厕所去了,周朔等得烦,找了根灯柱靠。他眼皮往下一垂,不说话,气场就冷。
周朔看似不经意,其实观察得很仔细——
这家酒吧掖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不像有赚大钱的野心,进出顾客也古怪,男女比例及不平衡。男人对着男人打量,目光里藏着若有似无的波,对上了会心一笑,下一秒就成了熟人。
并且全是年轻人。
周朔觉得自己站在原地,什么也没干,却莫名其妙成了猎物——有人要看他,不止一位,接二连三,这些人眼睛里全是外露又奔放的欣赏。
这谁吃得消?
周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酒吧招牌拽了个英文字,仅一个大写的G发光发亮地挂在正中间。
周朔看不明白这什么意思,他觉得不对劲,很不对劲,转身要走。
正当时,汪老黑这个有眼无珠的二百五突然窜出来,吊死鬼似的搭着周朔的肩,“朔哥,走啊!”
周朔躲开了,正欲开口说不去。没想到这位看门的兄台十分嫌弃地撇了一嘴,然后不情不愿地让开一条路。
“走啊,别堵着道了。”
周朔:“……”
操!
周朔成功炸起一身毛,他脾气上来了就想闹出动静——哪吒尚且能扒三太子的龙筋,他一个小混混凭什么不能砸场子。
“行啊,走呗。”周朔说。
酒吧跟迪厅的性质大同小异,离不了多少谱,无非是挂上了洋气的脑袋,跳舞、喝酒、夜不归宿的人种,肉贴着肉,寻找家里没有的刺激。
可一进这门,周朔觉得自己单纯了。
这间酒吧氛围幽静且神秘,台上摇着轻音乐,跳舞的人却没几个,能坐人的地方自成一派,他们抵着脑袋低声说笑,是克制又兴奋的蠢蠢欲动。
灯光太暗了,周朔看不太真切,他一时分辨不出男女的性别,觉得每个卡座亲密无间的人体型甚至差不多,他们没有小鸟依人的娇嫩,也不存在迪厅震耳欲聋的狂欢。
酒味倒是挺浓烈的。
这是在干什么?品酒?
周朔忘了自己最初进来的目的,他不想找茬了,于是好奇害死猫,心如鼓擂。
其实也害怕,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
周朔到吧台要了一瓶酒。
酒保见到帅哥两眼发光,他捏着嗓子九曲十八弯地问:“帅哥,要什么酒啊。”
周朔心烦气躁,“随便。”
于是酒保挑了瓶最烈的酒,倒了一小杯,说:“进口的,甘烈入喉,金迷纸醉。”
周朔不喜欢这人说话的腔调,看也不看他一眼,他错过了自己被当成猎物时的眼神。周朔接了酒,一饮而尽。
接下来,周朔的五脏六腑好似被长刀摧枯拉朽地劈开一条裂缝,血液随之蒸发,精神涣散,理智也分崩离析。
这是酒吗?这他妈简直就是迷药!
周朔猛地甩头,他试图从天旋地转的幻影中挣扎逃生,可酒精逐渐上头,周朔完全无法控制自己。
他漫无目的地横冲直撞,好像一头扎进了谁的身上,这人不仅没放手,顺势抓了周朔的腰,那只手一路往下,顺着他宽松的衣摆钻入体内,贴着肉体到处撩拨,末了笑了笑。
周朔听见那人问:“今晚去哪儿?”
贴得太近了,香水刺鼻,这气味太不友好了。
于是呼吸间的热气绕着耳廓直冲周朔大脑,他在半醉半醒的触碰中意识到身上这位的体格跟自己相同——是个男人!
周朔从胃部开始向上翻涌,他产生了强烈的生理不适,于是挤出最后一点力气,直接把人踹开了。
他想吐!
周朔在眼花缭乱的闪灯下找到了厕所的指示牌,他捂着嘴直接冲了进去,还没开始吐,眼前的一幕又如同晴天霹雳,直接把他劈得外焦里嫩——
厕所隔间里的一扇门没关,两个赤身裸体的人抵死纠缠,好像正在兴头上,对周朔的闯入也不管不顾。
上面那人冲得猛,底下的人又叫得欢。他们无视了周朔,就着高难度动作接吻。
白炽灯真真切切的两个人,周朔没瞎,他这回看明白了——全他妈是男人!
两个男人在做爱!
两个男人能做爱?
周朔要疯,他甚至来不及吐,落荒而逃,直接跑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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