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顾清渠突然抬起头,他知道周朔的眼睛在哪儿,于是漫不经心地瞧了他一眼。蜻蜓点水般的眼神来不及碰撞出奇妙的火花,顾清渠已经淡然地移到别处——
他像个没事人,仿佛只有周朔中招了。
顾清渠在跟周安言说话,说了什么周朔听不清,他耳朵里好像被人放了个意大利炮——聋的!
直到平稳情绪,眼看着顾清渠的嘴没那红了,周朔才恢复成一个正常人,他暂时无法考虑自己为什么会边这样,只能当前一晚的病烧坏脑子。
顾清渠和周安言的聊天内容很无趣,周朔一边听着,一边给自己喂了口饭。
周安言例行公事,解决完周朔,又开始关心顾清渠,“清渠,工作的事情怎么样了?”
“挺好的,下星期正式上班。”
周安言问:“什么单位?”
“城市建设办公室。”
“不错,也是体内制了,”周安言笑了笑,“好好工作,能在本地安家立业,有前途。”
顾清渠大学学的是建筑设计,非常时髦且专业,学的人不多,他从没想过找对口的职业,这回完全是瞎猫碰到死耗子,政府引进人才,创建部门,正好有一个职能岗位地空缺,顾清渠填上了位置。
成家立业啊——
似乎连老天爷也想让他留在这儿,可家在哪儿呢?
顾清渠矜持地笑了笑,“是,谢谢大哥。”
周朔听他俩客套,累得慌,饭没胃口吃了,口开始剥剩下的一半石榴,还是给顾清渠,周芝芝讨着要,周朔理也不理她。
“想吃?想吃自己剥,没空伺候你。”
顾清渠里外不是人,他一顿饭下来,佳肴没吃多少,让周朔的石榴喂饱了。
吃过午饭,周安言又陪周国盛待了一会儿,待的时间不长,说有事儿,又走了,周芝芝也只能跟着走。
周安言看女儿失落,于是转头叫顾清渠。
“清渠,能送送我吗?”
顾清渠一愣,说好。
周朔也想想送,被周安言瞪回去了。
这父女俩心思太明显,尤其周芝芝,她面对顾清渠时羞答答的表情藏也藏不住。周朔作为他们口里的‘小兔崽子’,对这种事发表不了自己的意见,他只是觉得奇怪——周芝芝这心思,他大伯居然也同意了?
那爷爷的意见呢?这老顽固会同意?
周朔这边想得出神,顾清渠早跟他们走了,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周朔突然冒出了火气,原地把自己闷成了葫芦。
老弄堂中午的时候安静,家家户户都关起门睡午觉呢,周安言和顾清渠并排走在石砖路上,他们说的话没外人听见。
周安言很直接,“清渠,你也到适婚年龄了吧,有意中人了吗?”
顾清渠也回答得很直接:“没有。”
周芝芝在身后捂着嘴笑。
周安言嫌女儿不矜持,回头瞪着警告了一眼。
顾清渠当没看见,继续等着周安言问。
“成家立业,先成家才能立业,这事儿得抓紧啊。”
顾清渠依旧点头,说是。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周安言说:“我给你介绍。”
“大伯,”顾清渠态度十分客气,没表现得被冒犯,“喜欢要看缘分,缘分没到,我暂时没这方面的打算。”
拒绝得很婉转了,挑不出错。
周芝芝失落,周安言也没有办法,他本身也不干牵红线的事儿,能把这些话问出口,全是让亲生闺女软磨硬泡出来的。
周安言一时语塞,“……那行。”
行什么啊!
周芝芝柳叶眉拧得紧,上前一步,挤掉了周安言的位置。
“清渠哥!”
顾清渠笑着回应,“嗯。”
“你下午有空吗?我买了两张电影票,我们去看电影啊!”
周芝芝今天打扮得很漂亮,鹅黄色收腰长裙,黑色小皮鞋,头发也卷了,带着一个小发夹,是走在路人会被人多看几眼的女孩。
但顾清渠不会,他不喜欢女人。
顾清渠得体又疏离地往后退了半步,“芝芝,实在不好意思,我下午有事,可能去不了。”
“啊?”周芝芝机灵,能看出顾清渠保持距离的拒绝,但她以为这种拒绝是因为中间隔着爷爷,顾清渠怕老人生气,所以有顾忌在。
周安言不想让女儿尴尬,立刻问:“你要去哪儿啊?需不需要我送你?”
顾清渠说:“不用大伯,我要回趟老家,路挺远的。”
老家,就是十几年前周国盛带顾清渠出来的地方。
周安言一怔,脱口而出,“回去做什么?”
“去看看我爸,好几年没回去了,”顾清渠笑了笑,“前几天做梦梦到他了,可能是想我了,我也挺想他的——回去给他上柱香。”
顾清渠到周家的头几年,周国盛偶尔会带他回去,但周国盛上了年纪之后,行动不便了,就不怎么出远门了。顾清渠自己一个人回去过几次,香上不消停,时常受到顾家人的冷嘲热讽,他也就不怎么过去了。
这回算不上心血来潮,有计划,周芝芝一开口,他顺水推舟,赶上了。
“行,要紧的,”周安言又问:“去几天啊?”
顾清渠:“来回三天,回来正好上班。”
“跟老爷子说了吗?”
顾清渠舔了舔下唇,“提起过。”
周安言:“……”
顾清渠说话滴水不漏,他摸不透性情也猜不出喜怒哀乐,这样的人很难被什么人抓在手里,周安言觉得自己女儿没戏。
顾清渠送走周安言回来,院子里除了一地鸟毛外,没人影了,周朔又不知道上哪儿混去了,顾清渠没管不问。他回自己屋,收拾了几件衣服,又到周国盛的房间。
老头睡着了,顾清渠没喊醒他,留了张纸条,离开得干脆利落。
周朔一口怨气闷了三天,尤其他那天晚上从房间出来,周国盛告诉他顾清渠走了,回家了,过几天就回来。
后面这几个字周朔一点儿没听进去,心里无端烦躁,焦灼的火气更上一层楼——放屁!他哪儿来的家啊!这里不就是他家么!
于是周朔带着这种情绪过了三天,顾清渠还是没回来。周朔仿佛一个喜怒无常之徒,把原本气势汹汹的八哥都吓得不敢多嘴——
朔哥你好,朔哥慢走!
周朔在家待不住,走了,说是去上班,其实心思也没放在那儿。
汪老黑自酒吧那晚上后就没见过周朔了,如今他朔哥突然露脸,喜大普奔。
“朔哥,你上哪儿去了啊!想死我了!”
周朔把帽兜往头上一盖,遮着眼睛,没搭理他。
汪老黑心大,根本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地说:“我那天晚上还在酒吧找你呢,找了半天没找着,你怎么这么早就走啦!”
捉奸酒吧厕所打炮的创伤后遗症还没愈合,一提起那地方周朔就浑身不自在,连带着太阳穴抽。
“你找我干什么?”周朔问。
“找你喝酒啊!我操,那里的酒真是好酒,还便宜,打对折!”
周朔睁开一只眼皮,上下打量汪老黑,跟之前一样的德行,没有任何经受过洗礼而产生的与众不同。
“你那天晚上喝了多少?”
“反正把口袋里的钱全喝没了,本来想找你再借一点,没找到你人嘛。”汪老黑摸着肚子笑,“我那天晚上就没从酒吧出来,喝趴下了,在里面睡了一晚!”
“什么?”周朔心惊肉跳,“睡了?”
“啊,睡了,睡得挺踏实的,”汪老黑还回味,“第二天被人喊醒了,说他们店打烊了,让我结了账走。”
周朔翩翩起舞的鸡皮疙瘩消停了一点,他心想,也是,垂帘,那得有美色。
“你有钱结账?”
“没有,董哥给我结的,”汪老黑捏着自己的双下巴,“董哥也在那儿过夜了吗,我看他从里面包厢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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