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朔问:“清渠哥哥,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
顾清渠的眼皮又眯缝回去,“听不出来啊,听不出来自己琢磨。”
八哥觉得有热闹看,欢腾地扑棱起翅膀,它张开尖嘴准备起势,周朔咬着后槽牙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闭嘴!”
“嘎!”恶鸟变成怂鸭,瞬间鸦雀无声。
顾清渠往上走到第三个台阶,停了,他听一人一鸟吵得不可开交,突然回了头。顾清渠的表情满是一言难尽地古怪。
“周朔,你是不是有话问我?”
在外力的干扰下,周朔被那只死鸟啄伤了手指,他在人鸟大战中惨败,嘴角一抽,破口大骂:“混账东西,明天早上就把你炖了!”
“嘎嘎!”
顾清渠无语,他在冷风中打了个不轻不重的喷嚏,终于把周朔的注意力引了回来。
“我看你憋了一路——有事就问吧,别憋坏了,憋到最后连只鸟都斗不赢。”
这回听出来了,是骂人呢。
周朔管不上手上的伤口,他抹了一把脸,故作镇定地说:“没什么大事,清渠哥哥,我想着你回来有段时间了,活动范围好像只局限在这儿了——你喜欢什么,有兴趣爱好吗?改天我带你出去走走。”
“喜欢什么?”顾清渠想了想,说:“随便。”
真够敷衍的。
“随便好啊,不用挑剔,”周朔生硬地铺开话题,“对了,夜市街新开了一家酒吧,挺洋气的,你去过吗?”
顾清渠:“没有。”
周朔:“那改天我带你去瞧瞧?算是涨见识了。”
顾清渠问:“给谁涨见识?”
周朔心里一紧,节奏突然乱了——怎么还没说两句话,人快被顾清渠带沟里去了?
顾清渠装作没看见周朔的反应,他处变不惊地往下问:“怎么了?什么酒吧啊,你去过?”
“没有,”周朔低头擦干净指尖的血,“路过几回,能听见里面挺热闹的,很好奇。”
顾清渠慢条细理地说:“周朔,好奇害死猫。”
这句话透着非常强烈的暗示,但周朔喜欢敞开天窗说亮话,他不喜欢猜,猜错了,倒显得自己不讲道理。
周朔镇定不少,他痞笑一声,反问:“那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啊?”
“再说吧,我明天就上班了,”顾清渠脸上看不出情绪,太淡了,淡得连说话音量也能随风飘散,“不一定能抽出时间。”
“没事儿,”周朔说:“我等你啊。”
顾清渠没再说什么,他朝周朔招了招手,“过来。”
周朔走过去了。
顾清渠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创口贴,声音仍然很低,“手给我。”
“哦。”
顾清渠仔仔细细地替周朔包扎伤口,他这个模样,发丝顺着眼角眉梢温和下落,整个人都是润物细无声的柔软。
周朔看入了迷,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喉结处微微往下一滚。
可能连指尖也是滚烫的,周朔想收回来。
“周朔,我以为你会把我往荒郊野岭带。”
周朔一愣,脱口而出问:“去荒郊野岭干什么?”
顾清渠温和地笑了笑,“放风筝啊。”
“……幼稚!”周朔的指尖还在顾清渠手里,心神却放松了,“清渠哥哥,你是那样的人吗?”
顾清渠:“谁知道呢,反正我都喜欢。”
都喜欢,也就是都不喜欢。这些情绪可以根据相处之人的心性而产生变化,他可以随时疏远,但绝不会亲近人。
周朔觉得挫败。
他没睡,辗转反侧地想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想他和顾清渠之间说的话——
聊了,又好像没聊。
于是,这件事似乎就这么过了,被顾清渠轻描淡写地略过了。
第二天早上,周朔顶着厚重的黑眼圈在拉嗓子的鸟叫声中下了楼,顾清渠也在,他刚吃完早饭,正准备出门。
两个人一对视,手足无措是周朔,顾清渠像个没事人,坦然得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其实仔细想想,确实屁大点事儿都没有。
顾清渠给周朔端了一碗清汤寡水的稀饭,问:“吃吗?”
周朔十分嫌弃:“不吃。”
八哥紧接着一句:“爱吃不吃!”
周朔:“……”
这死鸟跟顾清渠是一伙的!
于是顾清渠幽幽回头,在他紧迫地注视下,倒霉八哥鸟毛筛了一地。
“乖,”顾清渠把碗杵到鸟嘴下,“你吃。”
周朔别开脸,无端起了一身冷汗。
周国盛从屋子里出来,“清渠啊,你今天上班了?”
顾清渠瞬间换了副面具,春风和煦地点头,“是,周叔,我马上就走了,午饭单位能吃,你不用给我准备了。”
“欸好,单位离这儿远吗?”
顾清渠说还好。
“怎么过去啊?”
顾清渠:“坐公交车。”
“坐公交车多麻烦啊,”周朔自然又顺手地搂着顾清渠的肩,他们往大门外走,“我送你上班。”
依旧是周朔那辆心肝大二八。
顾清渠没反对,他似乎已经坐习惯了。
周朔蹬出弄堂,在路口左右看了看,回头问顾清渠,“清渠哥哥,你的单位有地址吗?”
顾清渠报了街名和门牌号。
周朔一怔,许久没说话。
“怎么了?”顾清渠问。
“没什么,”周朔目光闪动,他不跟顾清渠对视,吊儿郎当地一笑,又问:“几点上班?”
“八点半。”
现在才七点半,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也用不着这么勤奋,领导又不会往上加钱,犯不着。周朔坏笑出声,他把着车头往外一扭,载着顾清渠扬长而去。
顾清渠不认识路,只能由着周朔走,走了一半发现不对。路边的景物顾清渠觉得眼熟,这地方他来过。
“周朔,”顾清渠蹙着眉,“你把我往哪带?”
“放心吧,不会把你卖了的,”周朔车技高超,在逼仄拥挤的羊肠小道上行云流水,要是没顾清渠坐着,他能平地起飞,“清渠哥哥,我没吃早饭。”
顾清渠:“……”
想起来了。
顾清渠怕自己真摔下去,紧紧攥着周朔的衣服,百忙之中问:“六个包子?”
“嘿!”周朔迎着风,在清晨温和的阳光下神采飞扬,“就你那碗全是水的饭,喂鸡都不一定能吃饱,打发谁呢。”
“行,”顾清渠轻轻一笑,“你把车停路口吧,别骑进去了,里面太乱。”
周朔也说好。
其实不抬杠的时候,他们两个人也能好好说话,只言片语,沟通却相当顺利。
顾清渠给周朔买了六个包子,周朔还了顾清渠一瓶AD钙奶。
礼尚往来嘛,周朔喜欢这样,顾清渠就顺着他的毛摸,不扎手,还挺可爱的。
顾清渠的单位在荷口中学对面,中间只隔了一条供人走路的小道,自行车进来都嫌挤,可周朔还是把顾清渠送到门口了。
“到了,你进去吧。”周朔说。
顾清渠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校门口,很安静,学生们已经在教室早自习了。
“你不走?”顾清渠问。
“走啊,”周朔没什么反应,“你进去了我再走。”
这是什么难舍难分的戏码?顾清渠大概能懂周朔的行为,大概还是存在留恋吧。
顾清渠了然自若,他不打扰周朔难得含蓄的情绪,说了声好,转身就进了办公楼。
周朔目送顾清渠的身影消失在楼道,他渐渐掩下微笑,垂着头拨动自行车铃,挺吵人的,正好能打乱他突然涌上心里的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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