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隼,”看清了他的模样,那个人的声音反而平缓下来了,“过来, 向我走过来。”
他循循善诱地问:“你还能认得出我么?我们是,”他停顿了一下, 有些难察的痛苦, “最好的朋友。”
游隼耸了耸鼻子闻空气中的味道。
这个人没有刚才那个东西讨人厌。至少这个人没有味道……完全没有任何味道。
他说他们是最好的朋友?
他最好的朋友是谁?是……游隼的大脑中恍惚地闪过许多张脸。
“我看不到你在哪儿。”在黑暗中游隼迷茫地说,“也闻不到你在哪儿。”
“你站在那里不要动,我在你的正前方。”那个人的语调是温和的, 温和得像是出来找在外面玩丢了找不到家的小孩儿的好脾气长辈, “阿隼, 你不要动,我向你走过去。”
游隼听着那个人的脚步声向他靠近,然后停在离他很近的地方。
他又动了动鼻子……每个人身上都有味道,他自己也有, 虽然他自己的味道他自己都不喜欢闻……Alpha的味道都招人讨厌。但他没有闻到一点儿这个人的味道。
这是一个Beta么?
爱干净的Beta。
他还有Beta朋友么?
那个人掏出一张纸巾来给他擦脸。他脸上湿湿粘粘的, 他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可能有血, 浓郁的血臭味几乎快堵住了他的鼻腔。
他抬起胳膊来擦, 但胳膊被按了下去。“别用手擦, 脏。”那人说,“你想擦哪儿,我给你擦。”
那个人耐心地、仔细地把他整张脸上黏黏糊糊的东西都擦了下去,然后把一件自己身上的干净的没有多余味道的外套披在了他肩膀上。游隼瑟缩了一下。
他不是害怕,他是闻到这个人没有他身上的这些臭味,他不想穿这个人的衣服,让他们两个串了味儿。
“你……是我哪个朋友?”游隼迟疑地问。
“金恪。”朋友说,“我是金恪。”
然后朋友说。“救护车要待会儿到……阿隼,我们在这儿等一会儿,好么?”
要医生干什么?
他又没受伤。
就算是神智不清了,游隼没忘了给自己加一个主观强化。这位少爷是纯唯心主义,他说他没受伤……那他就没受伤。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被按着肩膀坐下来了。他茫然的转头间,额头和耳朵好像能碰见什么,像是谁的腰。
有一只手揽着他的肩膀,在黑暗中,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像父亲给孩子的安眠。让游隼的神经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江崇已经晕过去了,面朝下仆倒在地,动也不动了。可能出于恐惧,也可能出于疼痛,按照目前情况,也可能是出于失血。他一头栽到地上的脑袋旁边聚集了一个小小的血泊。
但金恪没有去翻动这个人去看看这个人到底哪儿受了伤,伤势几何的打算。
此人双膝中枪,即使在救护车来以前能有钢铁一样的身体素质先醒了,也不可能再站得起来。而如果他醒了,他会被再补上一枪。这一枪可能会打在他的胳膊上……也可能打在他的心脏。
如果这个人运气好,那就直到警察来以前都不要醒。
他把游隼扶到了床边坐着,他静静地伫立在游隼身旁,轻拍着游隼后背。
这间本来就不大的房间早已经是一片狼藉。崩塌的大面玻璃如同倒塌的房墙,玻璃碎碴迸裂满房。白色的被子染血,还有咖啡液和一些呕吐碎渣,枕头都被扔在地上,打碎的杯子,分崩瓦解的摄像机零件,折断的三脚架杆子。墙面上是血,地毯上也是血。
太阳依旧晴朗。
但金恪的手是冰冷的,手指发着抖。他还在后怕。
如果他没赶过来,如果他来晚了。
世界上可能真的有心有灵犀,也可能是老天爷看他太喜欢这个小孩儿了,心软多给了他一个机会。从今天凌晨金恪就一直睡不着,吃了褪黑素也没用,他以为是吃太多了有抵抗性了,就索性直接起来工作了。
可天亮了去开会也丢三落四,第一场会他穿错了衣服。趁第二场会开始前的间隙,他赶回了酒店一趟,正好撞见上来找“实习生”的李文俊。
现在回想起来,金恪不觉得庆幸,他只觉得恐惧,恐惧得连呼吸间肌肉都轻微的痉挛,浑身发冷,心跳到现在都恢复不了正常。
如果今天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有一点他没有对上,如果他没有失眠导致清早头脑不清醒穿错了衣服,如果他没有这么严重的着装要求癖又不嫌远地赶回来要换衣服……
那现在他都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金恪的手很冷,但游隼的身上很热。
他半昏迷似的把头靠在金恪的小腹,急促地喘着粗气,一动不动。他整个人像成了热水袋一样的热源,脸也因为这病态的高温慢慢地变得通红。
他不住地出汗,这具身体全力想帮助他,把他体内过余的热量带走,但却完全徒劳无功。没有几分钟,游隼的t恤完全汗湿了,连金恪的外套内里也湿了一层。
“游隼?”金恪慌了。他摸了摸游隼的额头,游隼像是发了四十度的高烧,他刚刚赶过来的时候,游隼也烧,可却没有现在烧得这么厉害。
短短几分钟,游隼变得滚烫。
好像他薄薄的皮肤包了一团暴烈的火,江崇晕过去了,没有人能再伤害游隼了,可同时也没有人成为这火的倾泻对象了,只能闷在这层皮内,然后越烧越干、越烧越热。
金恪撕破了床单,奔出去用冷水浸透了床单,来不及叠,就在他手中胡乱地攥成一团,他又奔回来把浸透了冷水的床单敷在了游隼额头。
“游隼……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他颤抖着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你是热还是冷,你要喝水吗?”
衬衫的胸前因为匆匆打开水龙头溅上了一大片水渍,针脚细密的高级西裤料子既沾了一大片灰也沾了地毯上不知道是谁的血。
他狼狈地跪在游隼的面前。
既不从容不迫,也不彬彬有礼了,也不再时时刻刻游刃有余了。他的手是湿漉漉的,形容是灰头土脸的,脸色苍白,语气恐惧……金恪在害怕。可是游隼看不到,如果游隼能看到,至少可以让他发现他对金恪有多大的偏见。
金恪不是假人,更不是死人。他有心跳,他的心脏也是热的。
游隼的手动了一下。
他嘶哑道:“金,恪?”
他一个字一个字读重音似的,顿挫地念出了这两个字。
金恪的手指停在游隼间接浸了冷水的额头,语气重新平缓下来。“我在这儿,”他轻声地、温柔地问,“感觉好点儿了吗……你认出我了?”
血已经干在了游隼手上。
他伸手摸了摸金恪的脸,睁大眼,好像要努力看清眼前模糊的影响。“我记得你,”他喃喃自语地说,“你怎么在这里……江崇……江崇?”
游隼的胸膛急促地起伏着,手臂迸起一根根青筋。手腕上的血口子刚刚止住大半血,又重新崩裂开。
游隼闭上眼,又睁开眼,闭上眼,又睁开。眼珠里只有瞳仁和血丝。他忽然一把抓住了金恪的手臂,用力地把金恪扽向他。他像魔怔了一样重复反复道:“金恪……江崇,金恪,江崇……江崇?”
金恪任他拖拽,跌倒在床上,游隼随即翻覆上来坐在他的腰上,扼住了他的脖颈。
“江崇,你怎么还没死?”他笑起来,“你不是要给我磕头吗?怎么跑到这儿了,还要你爷爷背对着你吗?”
他手指一层一层加力。
手腕手臂上的血口子一个一个迸裂。
血流到金恪的衬衫上。像那天天黑在车厢,金恪的血同样地流到游隼身上。
游隼仿佛闻到金恪血中淡淡的信息素味道,猛一阵恍惚,大脑画面切回到那一天在车厢上,他看到金恪受伤了,金恪的血滴在他的身上。
“我不是江崇,”金恪被掐得喘不上气,但仍旧艰难地笑了一笑,语气温和地说,“我是金恪。阿隼,我叫金恪,我们的关系,要比你和所有人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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