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戏的片段提早说好了,是一段陆敬廷攀在墙头,偷偷地向白喻行丢了一粒石子的戏。
这段戏没有台词,只有人物表情。
陆敬廷是个家道中落的破落户,家里原本是行商的,后来破了产,爹妈都被抓进了牢里,他自己成了孤儿。
一个小杂技团带走了他,他跟着杂技团到了洋荆,平常干点手艺活,能吃上口饭。但没成想他爬树去掏鸟蛋,反被鸟啄瞎了一只眼,左眼珠成了玻璃珠,干活也干不灵便,杂技团就也不要他了。
到十六岁,陆敬廷去了修道院,帮着做点零工赚零钱。
试戏这段,陆敬廷十七,白喻行还比他大两岁。
游隼扭头环扫了教堂一圈,心想去哪找个墙头爬上去,往金恪脸上扔石头。但还没找到墙头,张藏慢慢地用笔在剧本上划下一段:“第三十七页,第四行,”他重又打量着游隼,“从这一段戏开始演,到我说停为止。”
作者有话要说:
啵啵,发20个小红包。
第7章 尽力局
联系游隼没联系上,等到三点多,指不定游隼都已经到剧组了。
陈思文咬牙切齿地心想这臭小子比漫山遍野的野兔子都难抓。
不到三点半,她上游隼超话看了眼。
“啊啊啊啊啊姐妹们便利店偶遇游隼!!!这是真实的吗?”
抓拍了一张照片,已经几千转了。游隼体恤衫,棒球帽遮得都看不见脸,逃命似的,一手拎着汽水,一手撑着便利店外面的栏杆翻了过去。
满大街乱逛。
游隼,罪加一等。
“第三十七页,”游隼下意识看向手上的剧本,“第四行?”
好了,他现在找到第三个落选的理由了。
临时换戏。
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奈何人算不如天算。
游隼抖抖剧本,抖到第三十七页。入目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字,全是台词,看得游大少爷一阵眼花。
但所幸金恪这份剧本上,不同的角色台词用不同颜色的笔做了区分。游隼看了会儿,才又发现自己的台词也不多。
第三十七页,第三十八页,主要是动作戏。
“能,”游隼顿了顿,“开卷考么?”
静了片刻。
张藏问:“什么叫开卷考?”
游隼说:“对着剧本演。”
“……”
金恪眉头微跳。
如果坐在导演位上的是这位Beta副导演,这位副导演已经气得头顶冒烟了,早早让这位“演员”试完戏,然后趁早滚蛋。
但这里有决定权的只有张藏一个人。
张藏却只也合上了剧本:“把你的剧本给我。”
“……”
游隼不确定道:“这份?”
张藏伸出手。
“导演,这剧本是人家借给我的。”
沉默了几秒。
“你是觉得我能私吞你剧本吗?你当我来干什么的?”张老爷子终于来了脾气,“把剧本给我!”
兄弟,对不住了。
游大少爷内疚地想。
剧本临交上去前,他从余光里瞥见了金恪的侧脸。
金恪微侧着头,可能是在看他。目光疏淡,只隔了一条过道,却好像隔了很远距离。唇角还是温和的笑。下颌角连影子线条都好看明晰。
游大少爷走了一秒钟神。
金恪怪不得能演Omega。
像他,太帅了,就不行。只能本色出演Alpha。
下一秒,张藏收了剧本道:“对第三十七页第四行往后的剧情还有印象吗?”
“哦,”游隼说,“有。”
别说刚看过,没看过,他都记得这段剧情。《见色》本子他都看了五六七八遍了。
台词背不过而已。
“好了,开始演吧。”张藏说,“台词没记住没关系,自由发挥。”
“……”
?
???
“自由,发挥?”
“在这段情节里,你认为应该说什么,就说什么。剧本不限制你。”张老爷子有些锐利地看向游隼,“整个剧本你看完过吧?”
“看完过……”
张藏指过去:“西边儿那一排窗子你挑一个。但不用打碎,你自己想法儿推开就行。窗子碎了得赔。”
“…………”
陆敬廷戏份不多,剪进正片里,有他露脸的镜头有十五分钟就算不错了。但陆敬廷却是从头贯穿到尾的一个角色,戏份都揉碎了似的,零零碎碎,这儿一句话,那儿露个脸。
陆敬廷的主要戏份,也就两场。
一场是今天试戏这场,另一场在电影快结尾。
今天这场戏是陆敬廷一周有三四天都来修道院干活儿,这次偷懒在修道院四处逛荡了好几天,都没找到他平常好去偷看、找茬儿的白喻行。
问起修女,却也没人说知道,反倒发现他偷懒不干活儿狠狠罚了他一天。
这所修道院是一个破破烂烂的教小孩儿背四书五经的老学堂改建的,用原来几间破屋的地基建了个小教堂。
但后来修道院规模大了,“有识之士”来投资,又新建了一个阔气堂皇的大教堂。
原来的小教堂隔得远,不好管理,索性上了锁,谁都不准去了。一二十年过去,荒草丛生。
陆敬廷疯了似的四处找白喻行,后来记起以前好像在小教堂附近见过白喻行。
他冲过去,看见落了一层厚灰的玻璃窗后隐约有人影,大门锁了,连撞带砸,陆敬廷打破玻璃窗,看见跪在神父讲台下的白喻行,衣服破碎,浑身是血,地上扔着一把染血的铁戒尺。
白喻行十九岁的发热期终于过去了。
剧情游隼倒记得一清二楚。
但台词全忘干净了。
走出教堂大门,热浪扑面而上,游大少爷被晒得眯了眯眼,心想,完了。
他一出门,无数双眼睛嗖嗖嗖看向他。场务的,保安的,其他在保姆车里、在遮阳伞底下等着试戏的演员,教堂这地儿相当偏僻,但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人围着看热闹。
完了。
丢大人。
早知如此,不如让阿杰他们跟着,给他拉一面绿布,把他给遮遮。
游隼热得喉头发干,可不知道怎么地,一遍遍回忆起那段剧情,他慢慢地生出一种隐秘的,兴奋感。
胸腔在剧烈搏动。
因为剧烈的紧张。
他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紧张,但已经觉察到似乎不完全是因为怕表演不好,当这么多人面儿出糗。而是紧张,期盼,即将要到来的什么。
前几天看剧本的时候还没有这种强烈的冲动。可能是他现在必须需要拟定一个人,作为被他“拯救”的对象。
白喻行,这三个字,从三个字,在游隼大脑中替换成了金恪的脸。
毫无疑问,陆敬廷喜欢白喻行。
他想。
但只有一点点。
因为Alpha都是这个德性。
已经下午,微微减弱的日光从西边的窗子照进来。从擦得一尘不染的玻璃窗上,能看见游隼慢慢地从南向北走,慢慢地从教堂门口,朝教堂讲台的方向走。
审视这场表演的四个人,坐在讲台下的第一排。
金恪靠西边的窗子,另外三个人坐在过道另一头。
第四行起。
陆敬廷去搡大门发现大门从里面完全锁住了之后。
他慢慢沿着教堂外头,沿着窗户朝里走。眼珠黏在窗户上了似的不肯动,只慢慢地往前找。他是在找什么呢?
洋荆夏天下雨刮风个不停,小教堂长满了杂草乱树,把他绊了一跤。
可能是树枝子上的雨滴滴到他脑袋上了,他又把帽子戴上了。
走到第三扇窗,他停了下来,似乎是蹑手蹑脚地……这一点没人能知道,没有谁在泥地上的走路声音能大到让隔着一堵墙的人还听见,但他看上去很小心,贴在窗户边,警惕地向教堂里瞅。
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他匆匆到第四扇窗,跷着脚重重地拍窗户。他往手上呼了口气,粗鲁地擦擦玻璃窗,发出一阵让人牙酸的咯吱。但可能作用不大,拍窗户的声音越来越急、越来越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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