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听。戚不照嫌吵,捂住耳朵,丛安河拐了个弯儿,绕远沿梧桐大道推了一会儿,才又开口。
“乔秋是在五年前去世的,今天是他的忌日。”他很轻地笑,感慨时间如奔腾白驹:“竟然已经五年了。”
戚不照不知道想到哪儿,有几秒没有讲话:“死因是什么?”
丛安河沉默两秒,答:“坠亡,从七楼。”
“……是天台?”
丛安河说:“对,像鸟一样。”
戚不照不语。
“我记得那天的天气还不错,下午五点多,云像被火烧过一样,从天台看更漂亮。”丛安河眼神有些空。
戚不照问:“他是自杀?”
丛安河回过神,轻轻嗯了声。
戚不照想起什么:“我们来的时候,墓前还有一束花。”
“门卫说早上有人扫墓,应该是他姐姐来过。前两年他母亲也重病去世,现在只剩这一位遗属。”
“你在躲她?”
不管几次,丛安河都惊异于戚不照的敏感。
“算是,遇到她会……”他措了下词,尽量委婉:“有一点麻烦。”
“她认为乔秋的死和你有关?”戚不照转过头,随口一问。
他总有种置万事如无物的自如,吃过苦,所以不是年少轻狂。皮囊华美,内核却固若金汤,谈及生死举重若轻,还以为自己在同他讲一件极微不足道的小事。
说着话,两人已经来到车旁。
或许是话题太沉重,丛安河把车门打开,一时并不作答。
车停在树荫底下,但高温还是很快把车内的空气烤化。他摸了把被日照晒烫的皮椅,提醒戚不照小心屁股,才把人抱进去。
尽管直观上看不太出来,戚不照确实比刚见面那会儿增重不少。丛安河抱进抱出不至于艰难,却绝对不算轻松。
戚不照坐进车里,被闷得有几分麻木:“快点到冬天吧。”
丛安河开了车里的空调,看着戚不照恹恹的一张脸觉得好笑,把空调的出风口冲着他调:“你前段时间还没这么怕热。”
戚不照闭上眼睛:“这证明我正在恢复。”
丛安河启动车子,打开导航。他疑惑:“身体机能恢复会让人对温度更敏感吗?”
“我是说腺体,”戚不照笑了声,突然转头去看他:“是我的腺体在恢复。”
发动机嗡鸣。
alpha和omega的腺体敏感且关键,受损后,会影响体感、生理结构、甚至骨骼和外形。
空调温度低,车里的温度缓慢在向下降。戚不照的眼神很专注,投进车窗的暖色光让眼睛呈现近似琥珀的质地,纯粹过了头,总觉得是一种包藏祸心的天真。
丛安河的犬齿有些痒。
他深埋alpha腺体的后颈不合时宜地胀起来,以至于指尖亢奋得轻微发抖,让他无端烦躁。
易感期大概真的要提前了,丛安河想,这有点糟糕。
“一起去滑雪吗?”戚不照移开视线:“等到冬天。”
丛安河踩上油门,尾气喷出一排辛辣的热浪。
车开远了,他没有回答。
第25章 看着他,看着我
回程的路上,戚不照短暂地陷入睡眠。
丛安河把车停在别墅院门前,停车时轻手轻脚。
但车一停,戚不照就睁开眼睛。人最没有防备的梦醒时刻,即便只是浅眠,也露出了罕见的茫然。
可惜丛安河没来及看清,那些情态转瞬就消失不见,他只成功捕捉到戚不照转过来的前半秒,那是一种沉静到恐怖的锐利。
“到了?”
捕猎动物的本能让丛安河亢奋又战栗。
他不安于临近易感期的失控,于是很快别过头,回避一次即将到来的对视。
“嗯,到了。”
丛安河把戚不照送进别墅,自己开车去了剧院。再回来是晚上七点,他还了车,从地铁站步行走到度假村门口。
这儿不止有他们几个来录恋爱综艺的社畜。前几天隔壁住着一家七口,老的每天在门口吹长笛和短笛,中年夫妻走路带风公司的电话一个接一个,青春期的三胞胎从早到晚不是吵架就是斗殴。
这两天换了四个采风的艺术家,行李已经打包,明天又要走了。
海风隔着千米吹过来,看叶子拂动的走向,空气便有了形状。
度假村门口有两座彩色滑梯,造型庞大又古怪,晚饭的时间,白天偶尔显身的孩子们都不在,只有二层橙色滚筒的楼梯上亮着一点猩红火光。
滑梯附近没有路灯。
再往上看,湿润的海风里漂着一团海藻样的红。
丛安河从另一边靠近,步伐不重,梯子是铁质,嘎吱嘎吱几声刺耳的响,然后一罐滚着水珠的冰镇果酒贴上莉莉娅的手背。
火光闪动,在抖动下熄灭了。
莉莉娅吓了一跳,看清丛安河的脸时反应有些大,猛地站起身。如果不是他及时拦住,头就要像弹起的皮球撞上顶部的横栏。
“……谢谢。”
莉莉娅抬手别住随风乱飘的红发,撤开几步,靠在两级楼梯下的栏杆。
烟熄了,味道还没散。
丛安河没再靠近,反身倚在身后的防护栏上,左手把酒递给她,右手还拎着一整袋同样味道的果酒罐子。口味上新,刚在附近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的。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莉莉娅接过,随手把烟塞进袋子里。她还以为是摄像师,疑惑为什么刚走就又回来,抽烟有什么好拍的。
“有点。”
“对不起。”
莉莉娅摇头:“是我太入定了。”
“入定的那是老僧。”丛安河笑了,纠正她:“是‘太入神了’。”
莉莉娅愣了愣,半晌点头:“低级错误,要记下来。”
认真到严肃,很独特的个人风格。丛安河面上笑意未褪:“快吃饭了,你怎么坐在这里?”
“马上回去。”
“还在和霍闹别扭?”
莉莉娅别过脸,闷声不吭,撬开易拉罐。
丛安河算了算:“二十八天挺短的,过完这周末只剩下一半。”
“十一天也不算长,”莉莉娅看不出是不是在嘴硬:“刚满三分之一个月。”
及时止损。丛安河半真半假叹了口气:“好无情。”
莉莉娅却道:“不如你。”
丛安河置若罔闻,问她,也像在问别人:“变回陌生人很容易,你能接受吗?”
莉莉娅亦装聋作哑,不答反问,问题突兀:“你有过几位前任?”
丛安河始终没看她,目光放得很远,太阳已经落山,于是便看云。
不谈爱很难谈关系,他只能把范围泛化处理:“……一些。”
“所以这种事对你来说应该不难。”莉莉娅定定地看着他,“若无其事轻轻揭过,睁开眼睛又是新的一天。”
“成语用得很好,伊万诺夫娜记者。”丛安河夸她:“但你没必要这么试探我,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
莉莉娅:“我……”
丛安河补充:“不过我不一定会回答。”
“……”
莉莉娅闷闷喝一口酒,不说话了。
丛安河看了眼时间,今天晚上是高珏和黎宵主厨。高珏慢性子,另一个却是急脾气,估计饭已经做好了。
话题尖锐,他轻轻放下,招呼莉莉回去。
莉莉娅再次沉默仰头,玫瑰味的果酒滚进喉咙,馥郁的甜后是呛人的辛辣。听起来美丽温和,度数竟然不低。
“戚举和你出门了?今天。”她不知道跟谁学的倒桩:“早饭的时候,他和你都不在。”
丛安河很轻地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莉莉娅以为他不愿回答,于是自讨没趣地耸耸肩,不再追问。
刚迈出一步,却见丛安河手一撑。人从二层围栏底下钻过,又轻盈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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