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逊……好糟糕……
晚些时候,瑟斯曼端来美味的食物,赫尔伯格吃了一些,那之后又陷入昏睡。看到他把自己缩成括号,瑟斯曼便也钻进了被窝里,给他带去一些体温,并努力地保持自己不要睡得太死。每次他不安地翻身,瑟斯曼都会醒来,摸他的脸颊,给他拥抱和安抚。
有一次,他正抚摸着赫尔伯格滚烫的面颊,手被烧得糊里糊涂的赫尔伯格抓住了。他以为赫尔伯格醒过来了,却听到那人用沙哑的声音问:“你对我……感到失望了吗……”
那明显不是清醒的口吻。瑟斯曼一顿,以为他在睡梦中认错了人。但赫尔伯格含糊地继续说:“小男孩……”
瑟斯曼的肩膀松弛下来,忍不住又贴得他近一些,抚慰地摸他的面颊,亲吻他的额头。
“不,z先生……缺点才让人可爱呢。”
赫尔伯格好像长长地舒了口气,用面颊轻轻蹭着他的掌心。这缱绻使瑟斯曼动容,忍不住看着赫尔伯格,又忧郁地望向那已经卸下了海报的,干干净净的房间。
那之后,赫尔伯格睡得很安稳。第二天他的体温就恢复了正常。
赫尔伯格穿着睡衣洗漱。他站在那里,因为感冒而堵塞的鼻子忽然通了,各种各样的气味分子跳跃着向他涌来。他闻到了厨房煎蛋的香味,牙膏的薄荷味,浴室淡淡的肥皂香味,身上的睡衣残留的阳光味。这感觉好像只有年幼时期有过,那时候母亲还在世,他总是能闻到温柔的,家的味道……
心里好像有什么在破土发芽,痒痒的。他站在那里,能感到自己的心跳变快。有个声音对他说:你不该是轻易退缩的人。
一个决定在清晨的香气中产生,冲动且感性。这个决定对瑟斯曼来说也许不算什么,但对他真的很重要。他要告别过去那个卑微的自己。
他放下牙刷,快步走出浴室,难得冒失地踢到了地上沉重的纸箱。
“小心,z先生……”正把食物端过来的瑟斯曼慌忙把纸箱推开。
赫尔伯格说:“我想告诉你一些事。”
瑟斯曼略微磕巴地说:“我、我也是……”
赫尔伯格点头,示意对方可以先说。但对方像被下了难以启齿的咒语,看着赫尔伯格的眼睛,半天开不了口,终于选择盯着地面。
“z先生……”瑟斯曼说,“我昨天来找你,本想向你道别……我、我要,离开这里了。”
赫尔伯格楞了一会儿,眼睛微微睁大。
“去哪里?”他提高了声调。
瑟斯曼:“俄勒冈……那里有一个心理学和经济学的联合项目,他们邀请我过去。我也申请了那里的大学任教资格……”
赫尔伯格凌乱的脑子里只回荡着这个地名:俄勒冈州。与曼哈顿处于美国的东西两端,差了两个时区。
他口不择言:“录取了吗?如果到那里没有工作的话……”
瑟斯曼:“嗯,前两天收到了录取通知……”
赫尔伯格听到自己慌乱的呼吸声,不认识一样瞪着眼前的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床下和角落里早就放着纸箱。在他们分开的时间里,瑟斯曼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决定,这是他无法介入的既定事实。
眼前的这个男孩不是那个因为经费被困在小小一隅,需要出卖尊严的小学者了。
他已经可以展翅飞走了。
第20章 20.普罗旺斯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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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赫尔伯格僵硬地站在那里。瑟斯曼的话早就说完了,他还像脚下粘了兰丁胶一样不动。弄得瑟斯曼也有些不知所措:“……z先生?”试探地叫他一声。
赫尔伯格看看他,又躲避地垂下目光,拳头紧紧地攥了起来。
“z先生,你刚才想说什么?”
那忧郁的黑眼睛微微眯起来。一种被事先抛弃了的痛苦感觉占据了赫尔伯格。他的手指挣扎着,将那即将散开的信心捏拢在一起。
赫尔伯格:“纽约不好吗?我可以帮你介绍项目,俄勒冈……太远了。”
瑟斯曼挠挠头:“是够远的,又转机又转车的……”
赫尔伯格:“……而且,你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吧,你父母也不会希望你去那么远的地方……”
瑟斯曼对赫尔伯格的态度有些困惑:“父母?他们自己都是学者……”
说着,在看到赫尔伯格表情的时候停了下来。z先生他……怎么了?
“可他们……!”
这时,赫尔伯格的手机响了起来,把他上涌的情绪打断。他深吸了口气,按掉了电话,冷静一下后,放弃了父母的话题,而是问:“什么时候走?”
瑟斯曼:“后天的飞机。”
赫尔伯格身体一震:“这么快……”
瑟斯曼嗯了一声:“预留一些时间去看房子。”
赫尔伯格:“连住处都没定下来的话……”
瑟斯曼释然地说:“原来你在担心这个啊,z先生。我已经计划好了,想住得离格蕾丝和里兹近一点,这样就算一起工作到很晚也没有压力。他们真的是很有想法的学者,我猜我会花大量的时间和他们在一起不停地聊不停地聊,我们上次见面吃饭的时候就这样,等侍者来提醒结账的时候,我们才发现桌上的东西都没动几口!”
瑟斯曼以为自己在分享一件极其有趣的事,还笑了一声,然后发现听者压根没注意听。
赫尔伯格的脑内乱糟糟的一片。瑟斯曼的计划太具体了,已经有了人名和地点。在他错过的这段时间里,瑟斯曼认识了新的伙伴,有了想追求的目标,这一切都和他毫无关系。如果说在乍一听到他要离开时心里还有一些不理智的希望,现在他的希望已经被扯破、揉碎,变得一文不值。
手机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赫尔伯格恶狠狠地掏出电话,瑟斯曼忙说:“是不是耽误你上班了……”
赫尔伯格看到来电人写着弗林特,叹了口气:“等等,我接个电话。”
赫尔伯格走进厨房,关起了厨房门。他背靠在门上,茫然盯着手机屏愣了一会儿,才接通电话。
“曼森先生,请解释一下,昨天你不顾自身安全甩掉保镖和司机独自离开且一晚上都打不通你电话的情况。”弗林特劈头盖脸地数落他。
“……反正你已经找到我了,不是吗。”
窗外,可以看到黑西装的安保人员守在楼下。
弗林特听到赫尔伯格的口吻一楞,关切地问:“怎么了老板?是……和那个男孩之间发生了不愉快吗?”
听到弗林特提到“那个男孩”,赫尔伯格失声苦笑了一声:“你什么都知道……”
弗林特:“你的车都定位到他的住处了……”
赫尔伯格:“他要去俄勒冈了。”
弗林特:“去那么远的地方做什么?他老家可不在那儿。”
赫尔伯格:“……你又查了人的家底。”
弗林特:“他的父母都是学者。他是去做研究吗?”
赫尔伯格:“嗯。”那一声应答已经有一些不稳,如果就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他无法再装作无事了。他很希望弗林特换个话题,或者他现在就把电话挂掉。
“赫尔伯格……我在听。”弗林特忽然叫了他的名字,用柔和的声音说,“我在听。”
那一如多年前他最黑暗的时刻,他的弗林特叔叔永远在那里。赫尔伯格紧绷的身体垮了下来。他放弃地低声说:“我现在感觉很糟糕,弗林特。如果我当时没有退缩,也许能参与到他的决策中。也许他就会选择留在纽约。这一切都是我活该……”
弗林特思索了片刻,说:“赫尔伯格,想听听我的想法吗?你愿意为了一个男孩,放弃曼森集团CEO的位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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