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终于慢悠悠飘了过去。
赵沉寻还未及冠,眉眼带着少年的稚色,小侯爷身穿华贵的锦服,黑色大氅滚着毛边,将他带着病色的面容衬得更加精致。
荀行舟伸手让手下人将嫌犯押好,大步流星走到赵沉寻对面。
“见过小侯爷。”
窗景是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赵沉寻端坐在那,五官懵懂,带着点看热闹的高兴,弯着眼睛露出个笑容来。
“荀大人在捉拿嫌犯吗?”
窦濯一怔。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路识青这样笑。
和当时试镜时那虚假又癫狂隐忍的笑不同。
路识青笑得欢快,好像真正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五官上那股独特的厌世气息相加,配合着赵沉寻的人设,竟然意外和谐。
李导:“卡!”
第一镜顺利过了。
监视屏上的画面很有质感,第二场第一镜竟然又是一次过,李导越来越觉得今天这个良辰吉日选得好,无比顺利。
“非常好,识青就保持这个状态啊。”
路识青眼睛的笑意还没散去,平时的疏离消失,整个人显得温顺极了。
“好。”
片场又开始继续忙活。
容叙一直坐在那看着,腿都不抖了。
路识青年纪不大,还不是科班出身,初演个角色连容叙和赵导这种老油条都挑不出错处来,哪怕是台词功底也完全过关。
这种天赋,迟早得火出圈。
容叙虽然总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派头,但实际上他几斤几两心里门儿清,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长相好演技绝的“墙头”。
万一路识青见识到娱乐圈的“万紫千红”,真的爬墙了……
容叙莫名有种“考试名次要被人挤下去”的危机感。
“识青。”
片场的人正在忙下一镜,窦濯还坐在原位,含着笑看着路识青:“你的台词功底不错,有专门练过吗?”
路识青捧着小手炉,摇了摇头:“没有。”
他只是从小到大喜欢跟着电视剧背台词玩儿。
如果说窦濯之前接近路识青只是打着想打好关系的想法,这场戏对下来却彻底变成了真心。
天赋型的演员极其难得,有时对戏时甚至能把老演员都给带入戏,可遇不可得。
窦濯笑着和他闲聊:“识青是因为什么契机想进娱乐圈拍戏的?”
路识青一愣,耳根倏地红了。
如果直接说是为了追星,好像有点变态。
他不太好意思说,只能含糊着说:“爱、爱演戏……吧。”
不远处,李导正在对着监视屏看刚才那场,似乎发现有什么问题,眼睛一直盯着路识青那张笑着的脸看。
副导演看他盯这么久,疑惑道:“哪里有问题吗?”
路识青拍得挺好啊,还要挑毛病?
李导吹毛求疵到这种地步了吗?
李导却摇摇头:“不是,你有没有觉得识青笑起来时,五官有点神似……江一蔓?”
副导演一愣。
江一蔓是上个世纪末的神颜天后,童星出道,演技超绝,年纪轻轻便是三冠影后,到现在还有人每年都去刷她的电影电视剧,只为舔颜。
副导演又仔细盯着监视屏那张脸看了好一会,恍然大悟:“的确有点像。”
李导摸着下巴:“当年江一蔓息影后好像有新闻说她和燕城的豪门联姻来着,但没多久就被和谐了,你记得是哪个吗?”
副导演满脸写着:“啊?我?”
这都距今二三十年了,当时他才上初中吧,哪里记得这些?!
即将下一镜,李导也没多想,继续拍戏。
***
路识青的台词功底像是专门训练过,重音分句张弛有力,和平时那蚊子嗡嗡叫时全然不同。
窦濯饰演的荀行舟已经查到赵家,今日来寻的嫌犯便是证据。
他手握腰刀,淡淡道:“圣上昨日还在记挂小侯爷千金贵体,这样大的雪,小侯爷还是莫要出门为宜,若是磕着碰着便不好了。”
赵沉寻好像根本没听出来窦濯在试探他,一本正经地点头。
“劳烦圣上记挂,上月初雪禁军被杀之事半个月还未查到真凶,的确该少出门。”
荀行舟见没试出什么,微微一颔首:“雪地难行,我让人送小侯爷回府。”
赵沉寻摇头:“不必麻烦了。”
身后长随熟练地推着他离开,轮椅划过地面的声音响彻周遭。
只是赵沉寻刚离开酒肆,刚被押着的嫌犯突然双眸怒瞪,整个人发起抖来。
不出几秒,竟然口吐鲜血倒地而死。
李导:“好好好,过了!下机器拍近景!”
路识青又坐着轮椅被推回来,补拍近景特写。
容叙双手环臂,翘着二郎腿坐在旁边看着,眉头轻轻皱起。
这场戏怎么拍得这么慢?
这场戏翻来覆去地拍了好几场才终于拍完单独的分镜,之后片场又忙活下一场戏。
一整天排期很满,吃完晚饭后还有夜场戏。
路识青在片场时如鱼得水,演戏又极其有信念感,但一出戏他又像是即将渴死的鱼,被几个群演围着要签名那种小场面都险些让他呼吸急促到窒息。
等到吃晚饭时,路识青已经暗搓搓跟在容叙身后,谁喊也不离开。
容叙被“粉丝”晾了一天,此时看路识青怯生生跟着自己后面拿盒饭,终于有了点满足感。
吃晚饭后,容叙就一个去洗手间的功夫,路识青旁边的位置就被李导“攻占”了。
“识青啊,有个事儿想问问你。”
路识青呼吸差点屏住,干巴巴地点头:“您问。”
李导犹豫再三,还是试探着问了句:“你认识影后江一蔓吗?”
路识青一呆。
“哎哎,我就是随便问问。”李导看他脸色不对,赶紧打个哈哈,夸赞道,“我第一次看你拍戏,觉得你很有江影后的影子,演技也很有天赋,所以多嘴问了句。”
路识青好一会才慢半拍地点头:“没事。”
片场的工作人员很快吃完提前去布置室内的祠堂场景。
夜场的祠堂两侧全是蜡烛,几百根蜡烛工作人员差点要点吐了。
夜场的祠堂剧情是赵沉寻闯祸,被家中祖母罚在祠堂思过,孤身一人时遭遇刺客险些被杀。
千钧一发之际,赵倬持剑而来将他救下。
祠堂灯火通明,工作人员忙得团团转。
路识青坐在轮椅上耐心等着。
容叙本来以为路识青又在像当时演剑灵时那样酝酿入戏,只是等了等却察觉到不对。
哪有酝酿入戏酝酿到发呆的?
容叙换了身戏服,肩上披着玄色披风随着人造雪的风猎猎生风,他本来正在记场上的走位,在走第三遍的时候,听到李导在不远处问:“准备好了吗?”
容叙好了。
但路识青明显没准备好。
容叙迟疑了下,抬步走进祠堂。
路识青轮椅边是第一场落点标记——就是赵倬杀进祠堂,黑袍猎猎单膝跪在赵沉寻轮椅边,查探弟弟有没有受伤的位置。
路识青眼神呆呆的,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一时半会出不来。
容叙微微挑了下眉:“路老师?”
路老师没反应。
容叙又往前走了半步,俯下身喊了声。
“路老师,回魂了。”
路识青置若罔闻。
他隐约听到有人在叫他,但浑身却懒懒得不想回应,好像回到幼时的每一个躲在衣橱中听着楼下歇斯底里争吵的夜晚。
“……如果没有识青,我早就和你离婚了——!”
“不要发疯,识青能听到。”
“你要去哪里?!你是不是要去见那个女人,我为了你放弃事业,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一蔓……”
上一篇:皈依者狂热
下一篇:竹马成为顶流后我也爆红了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