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叙等了又等,没等到后续,疑惑道:“然后呢?”
路识青不好意思地抿唇:“就这样,只是一件小事,我就害怕了。”
容叙并没有表现得大惊小怪,感同身受似的点点头:“小时候遇到这种场面的确很吓人,这是人之常情。”
路识青知道容叙在安慰他,含糊“嗯”了声。
容叙撑着脑袋,想了想提议道:“那要不要试试看突破它?”
路识青疑惑:“什么?”
“类似于脱敏。”容叙帮他分析,“直面小时候的心理阴影,也许那只是件对现在的自己来说微不足道的小事,只是因为太畏惧而在记忆里夸张化、妖魔化了。”
路识青犹豫着往后缩了缩:“我……”
容叙问:“你知道自己演戏时的状态吗?”
路识青摇头。
“沉浸在人物中的你,不会畏惧别人的注视,那种状态很自然。”
可一旦出戏,只要有人和路识青对视,三秒不到他就会下意识躲避移开。
容叙尝试着从最简单的做起,提议道:“如果你想试试的话,可以先隔着餐桌主动和李导说句话,看看能不能做到。”
路识青一呆:“现、现在?”
“嗯。”
路识青怔然地将视线越过整个餐桌,看向对面的李导。
渐渐的,视线两边的人影缓慢变得扭曲模糊,桌子上的珍馐美味好像也张牙舞爪朝着他扑来。
只是隔着一张小小的餐桌,但在路识青看来却如隔天堑。
路识青呆呆注视着,呼吸和心跳在不知不觉间加快。
他不知道回想起了什么,整个人变得不安局促,脸色煞白,喉咙像是堵了块炭,嘴唇轻张却发不出丝毫声音。
这状态明显看着不对。
容叙眉头一皱:“识青,我只是说说,如果不想就算了——识青?”
路识青瞳仁涣散,耳畔嗡鸣,好像从记忆深处传来歇斯底里的痛苦和谩骂声,吵得他头痛欲裂。
容叙:“识青!”
路识青一个激灵,呆呆地和容叙对视好一会,终于如梦初醒。
他面色苍白如纸,嘴唇都没有血色了,仓皇地站起来,讷讷道:“我先去下洗手间。”
说完不等容叙反应,连外套都没穿便快步离开包厢。
容叙蹙眉。
李导疑惑道:“识青怎么了?”
“没事。”容叙有些懊恼,不该提让路识青主动和人说话的事,他站起来往外走,“我去看看。”
看路识青刚才的反应,导致他畏惧交流的心理阴影恐怕不止他三言两语说得那么简单。
甚至他可能都不是普通的“社恐”,而是社交焦虑障碍。
这种属于心理疾病,强迫他交流只会雪上加霜。
容叙越走越快,想赶紧追上路识青安抚住他。
可当他刚走出包厢,隔着餐厅的玻璃墙眼尖地看到旁边马路上,只穿着单薄毛衣的路识青拦了辆车,像是有狼在后面撵一样,直接上了车。
容叙赶紧推开玻璃门追了出去,但已经晚了。
车呼啸一声,汇入车流。
容叙:“……”
“叮。”
手机响了声。
容叙站在寒风中,拿出手机低头一看。
【识青:容老师,我突然想起今晚还有事,就先回去了,下次再聚餐吧。】
第41章 呜呜呜呜呜呜
谁家的心理阴影和社死并存?
容叙吃了一嘴车尾气。
北城夜晚寒风彻骨,还开始下雨了,路识青连外套都没穿。
容叙眉头紧皱,边走回餐厅边打电话:“小陈,你还在酒店吗?等会你拿我的伞和外套去酒店楼下等个十五分钟,如果看到路老师从车上下来,帮忙接一下……车牌尾号应该是9688,还是9668的没太看清,我马上就回去。”
挂断电话后,容叙回到包厢把路识青的外套带上,看到桂花糯米藕已经端上来,又让服务员帮忙打包一份,熟练地找了个借口和李导告辞。
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后,容叙坐车回酒店。
在车上,容叙试探地给路识青发了个企鹅送花的表情包。
路识青没理他。
连正在输入都没有。
容叙强忍住给他打电话的念头,嗒嗒打字。
【X:我给你打包了桂花糯米藕】
路识青还是没吭声。
很快,车停在酒店门口。
容叙抱着外套和糯米藕,连口罩都没来得及戴就下了车。
雨已经下大了,容叙刚走两步,就看到酒店门口抱着外套的小陈。
小陈看到诧异地跑过来,把伞遮到他头上:“容哥怎么先回来了?”
容叙疑惑:“路老师还没到?”
“没啊。”小陈满脸懵,“你打电话那会我刚要出门,一直在门口等着,没见有车来。”
容叙眉头一皱。
北城夜晚天寒地冻,穿着羽绒服都嫌冷,路识青只穿了件毛衣,不回酒店能去哪儿?
***
路识青回燕城了。
过年期间回去的机票难买,但他也不知道怎么买到的头等舱,孤身一人上了最近的航班飞回燕城。
还好过年每个人都行色匆匆,他在机场随便买了件羽绒服,全程用毛茸茸的帽子罩着脸,也没被人认出来。
回到燕城已是深夜。
路识青手机已经自动关机,他浑身有种麻木的颓废感,恹恹的好像什么事都打不起精神,连充电都不充,直接脱了外套钻进被子里。
燕城正在下雪。
深夜别墅区静谧,门窗紧闭,路识青却觉得吵。
楼下好像有人在吵架。
可他住在一楼,楼下只是谢行阑还不知道有没有搬走的健身房。
路识青被吵得翻来覆去睡不着,踉跄着滚下床,拉开衣橱手脚并用地拽着被子爬了进去。
薄薄的柜门阖上,好像将耳畔的争吵声彻底隔绝。
路识青已经好几年没睡过衣橱,那四面八方的包裹感给足他安全感,不住发抖的身体蜷缩成一团,终于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有意识,脑袋仍然晕乎乎的,外面似乎有人在说话。
路识青茫然睁开眼,看着周遭的昏暗,好一会才拉开贴着小熊壁纸的衣橱爬出去。
五六岁的孩子穿着毛茸茸的睡衣,赤着脚走出房门。
争吵声越来越大,直到他走下几层楼梯,楼下客厅的声音猛地灌入他的耳朵。
“听老师说识青已经半个月没说过一句话了,你就没有注意过吗。我都说了年底忙完就回家,你非把他带去家宴逼我回来……他是我们的孩子,不是你用来绑住我的工具。”
“他不懂事!只是说句话而已,有什么难的?!我没有这种不懂事的孩子……”
“一蔓!”
小识青茫然看着,一步步走下台阶。
自他有印象起,每次自己做错事或者没按照妈妈的要求对爸爸说“对”的话,江一蔓就会这样失控,有时是抱着他痛哭不止,有时则是歇斯底里的怒骂。
妈妈好像因为他的不乖,碎掉了。
小识青隐约知道自己在家宴做错了事,赤着脚无措站在那,努力想要讨好妈妈,磕磕绊绊说着江一蔓想让他说的吉祥话。
“新年快乐。”
之后的梦境再次扭曲,江一蔓并没有因为他的吉祥话恢复成平时温柔的妈妈,反而更加痛苦地哭泣。
花瓶摔落在地,破碎的瓷片划破额头。
身形高大的男人单膝跪地抱着他,一边让人叫医生一边安抚他。
“识青别害怕,妈妈只是……生病了。”
梦中的第一视角突然变化。
长大成人的路识青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往下看,好像身临其境一场电影,豪华奢靡的客厅混乱不堪,人人惊羡的豪门也有满地污血和狼藉。
看着瘦小的自己满脸是血呆滞站在那,路识青似乎想走下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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