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提这个被挂断的电话从此再也打不通,正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时,家中的传真机自顾自又吐出几十张仿佛凌虐现场的惨烈照片。紧跟随而来的,还有亲生哥哥从凶案现场慌张离开的所有画面组成的相片。
一连串事件冲击下来,惊惧之下,她整个人几乎都在发冷战。
丰朝宗被丰霆外派到澳门将近两年,一直风平浪静,怎么会莫名其妙杀了人还逃逸?
这么巧,正好是在她跟沈宝寅斗法的关键时刻。更妙的是,丰朝宗前脚刚逃走,这些杀人证据就被一样样摆出来。
这简直像个完美的圈套。
如果到那时所有一切都还只是她的猜测,等到传真机不紧不慢又开始吐纸,走过去看到上面几行大字:这是朝宗舅舅?
好天真不解的语气,这下传真是谁发来,这场杀局又是谁设下,连猜都不必再猜了。
沈宝寅面不改色喝口咖啡,清透声音化作电流传到电话另一头:“维护治安,市民义务。小妈啊,这可是凶杀案,多么吓人。你知道我以前爱胡闹,交过一些三教九流的朋友。你说有没有那么巧,朝宗舅舅杀人的这家酒店,就是我朋友的。哎呀,他发来监控照片时我都不敢认,就怕认错人,急急忙忙赶紧送来让小妈看看。看小妈的反应,那确实是朝宗舅舅了。怎么你一点都不惊讶朝宗舅舅杀人逃逸的事情,小妈,难道他在这之前有联系你?”
其实哪里有人被杀害,不过沈宝寅让阿秋嫂演个戏。
阿秋嫂在下海前是在戏剧院做演员,朱丽叶御用替身,闭气可以长达两分钟,神态和身姿和真正猝死之人毫无差别,惟妙惟肖。
人在受到极度惊吓时原本分辨力就弱,遑论丰朝宗是个蠢货,刚把对方四肢和颈部绑起来,眯着一双色眼准备开始大展拳脚,床上的人就突然发出一阵剧烈咳嗽,并且口吐大量鲜血,接着动也不动满脸惨白失去呼吸。
眼睁睁看着一个活蹦乱跳之人在自己面前被“勒死”,是个人都要被这番惨状吓死,丰朝宗当然也是,惊惧地傻傻在原地颤抖几秒钟,赶紧提了裤子跑路,唯恐叫人发现房内死了人,哪有功夫仔细检查对方生命体征。
更何况为了防止丰朝宗“毁尸灭迹”,房间内任何利器都叫沈宝寅派人收起来,连刮胡刀也找不到一个,衣柜里甚至藏了两个彪形大汉,只为保护这位敬业的最佳女演员。
丰朝宗不是最享受让女人窒息再让对方恢复呼吸的感觉么,就好像掌控住了人世间生杀大权,当一个女人真的在他面前死去,不知他以后还敢不敢以此手段折磨她人。
沈宝寅是在打闪电战。这招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只是妙在不给人反应和查实的机会。丰朝宗“杀完人”就跑,又被滞留在公海,澳门是否真有女人被杀,他不敢也没办法回去查证。
他甚至是个黑户。
丰霆打断过他的腿,他一定不敢联系丰霆,他只能向丰姗求援。
至于丰姗,就更不会有时间来查明真相。
她在澳门没有底细,丰朝宗打来电话,她已经相信五分,沈宝寅又将照片送来,更加多信三分,剩下两分,即使她有所怀疑,可要想不动声色查明事实,非得派自己的心腹亲自过去。一来一回,至少要一天。
而沈宝寅怎么会给她这么长时间?
他就是要恐吓住丰姗,叫她把花半年时间讨好瘫痪的沈振东而得来的半个申港,在短短半天内,全部吐出来。
丰姗咬牙切齿说:“是你,是你玩仙人跳!”
沈宝寅慢条斯理道:“小妈,你冤枉人的本事还是那么大。”
“无论你怎么颠倒黑白,我不信是他杀人。”
“是吗?我当然也愿意相信。小妈你也不要太担心,老板是我的朋友嘛,现场是他一个人发现,他很讲义气,认出是朝宗舅舅,怕中间有什么误会,现在还没有报警。”沈宝寅先是表示了同情,接着疑惑道:“不过既然不是朝宗舅舅杀人,他跑什么?走得那么急,没有杀人也成嫌疑犯。唉,小妈,我劝你有空来质问我为什么有犯罪现场的照片还不如早点叫朝宗舅舅返回澳门去配合查案,否则为了使我的良心安定,我可是要报警了。这种事情传出去,别提做董事长,你可怎么做人呢?”
丰姗说:“你以为只有你敢报警?你以为你很聪明?这么拙劣的陷害,我要是报警,你以为你逃得了?”
“我怕什么?人又不是我杀。”沈宝寅懒得理她的装腔作势,“不如你立刻报警,省得我多打个电话。”
说完迅速挂断电话。
两分钟后,丰姗又打来,沈宝寅等话筒响过三声才慢悠悠接通。或许是害怕再被他挂断电话,这次丰姗的语气平静了许多。
“设这么一场局,搭上一条无辜女人的生命……”丰姗的声音在颤抖,似乎终于察觉到,电话的对面,不再是当年的羸弱孩童,而是一个真正城府深沉的青年男人。那头曾经对她望而生畏的稚嫩幼虎,终究是亮出了残暴利爪。也是直到今天,她被死死扼住了喉咙,才知道什么是怕,“你做了这么丧尽天良的事,不就是想要我退出和你的竞争?说吧,你的条件。你要怎样才肯放过他,要怎样才肯销毁证据。”
丰姗的误会对沈宝寅来说实在太无关紧要,而且并没有人因他丧失生命,因此即使遭受了指责,沈宝寅也并未动气,只是和声细语地微笑道:“小妈,上次你忘记参加会议,今天中午我会再次召开股东大会,请你不要迟到。要选择谁做申港下一任话事人,我想你心中应该有了新的答案。哦,我们是一家人嘛,要互敬互爱,以后都是我当家作主,股份你拿着有什么用,不如全部给我。”
按遗嘱,丰姗分得了沈振东手中一半股份,及沈振东名下位于英国及香港本地多处房产商铺以及家族信托,每年还可以从家族办公室支取额度相同的一笔钱用于私人生活。虽然远不足沈宝寅身家的二十分之一,可总结起来,依然是笔相当可观的财富。
一个无耻的小偷,凭什么可以风光无限地安度晚年。
沈宝寅一开始就是预备将她打回原形,不动产之类杂七杂八都是小头,早晚叫她吐出来,目前主要是那一半股份,丰姗正是有这遗产中的股份,才有机会和他对垒,他第一便是要把这要命的股份拿回来,斩断她的股东身份。
“沈宝寅,你不要得寸进尺!”
这叫什么进尺,沈宝寅心中冷笑,嘴上却不疾不徐:“所有的照片我都只留了一份,你答应,我马上就地烧掉。不答应,澳门警署连同香港警署即刻会收到这份大礼。我是不在意你大哥的命,看你想不想要。”
又叹口气,轻轻讽刺道:“当然了,你也可以不答应。只是做大哥到处东奔西跑逃命,做妹妹的却住在富人区灯红酒绿,小妈,从今往后,午夜梦回,你良心可安宁?”
电话那头,丰姗恐惧得牙齿打战的声音都几乎清晰可闻:“我怎么知道你拿到股份以后会不会反悔?”
沈宝寅轻轻地,温柔地笑了一声,有点睥睨不屑的意思:“小妈,朝宗舅舅目前还是公司职员,并且是沈家近亲。假使他杀人的事情传出去,一定令到公司的股票下跌,沈家的形象受损。这种双败的负面结局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同他‘无冤无仇’,为了整治他,令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家产白白蒸发十几亿,我图什么?”
电话那边沉默了半分钟。沈宝寅耐心等待着,最后听到一句咬牙切齿的:“好,我就信你一次。”
沈宝寅微笑扩大,说:“那么稍后见,转让合同我会起草,一应程序也都由我安排,你只需要到场。”
丰姗那边又说:“好。”接着又颤声补充一句:“这件事,绝对不能让阿霆知道。”
早几年丰朝宗烂赌背上巨额赌债,丰姗帮忙填账被丰霆发现,丰霆虽然是丰家最小那个,实际等同于丰家大家长,当即勃然大怒,宁愿让亲舅舅卖房卖车去填账也不肯出手帮忙,这次要是知道丰朝宗身上背条人命,只怕亲手将他扭送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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