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陈。”
“你负责和陈先生沟通。”老伯起身。
名叫阿肯的人一身正装,低着头后退半步:“好。”
“警署十年都没纠出严家的错漏,”老伯路过施简,笑着道,“这位先生今天倒是让我大开眼界。”
说罢,他带着一行保镖离开。
施简的腿顿时软了,跌坐在椅子上。
陈麟声觉得好笑:“怕成这样?”
“黑帮,那是黑帮!”施简强调,结果下一秒就撞见阿肯的眼神。
阿肯文质彬彬,只看了施简一眼就转移了目光,从怀中抽出一张名片交给陈麟声:“陈先生,这是我的名片,假如你决定了,随时联系我。”
陈麟声收下:“多谢。”
“我还要忙,失陪了。”阿肯朝他点头。
“好。”陈麟声礼貌颔首。
施简缩在一边,不敢抬头。
陈麟声将合同和名片一起收好,拍拍施简的背,摸到一片热潮。
“是不是啊你,”陈麟声笑着,将手在施简衣服上抹了两下,“出这么多汗。”
“你不会真要入职吧。”施简问。
“有这个意向。”陈麟声往门外走。
施简跟在后面,像条不甘心的小狗:“严家可是黑帮,把你吃掉都不吐骨头的。”
“你还敢说?”陈麟声向侧边偏一偏头。
阿肯站在远处,镜片森森反光。
施简立马住嘴了。
“那个老伯,我好像在哪儿见过。”陈麟声若有所思。
“他就是严谦啦,严家的管家。”施简对这种黑帮权贵密辛如数家珍。他曾也算是燕春来的少东,如今陨落了,难免对重回自己的阶级抱有幻想。
“不对,我见的不是他。”陈麟声想其他和麦秋宇在墨西哥遇难时碰到的那个中年人。
要比今天这位老伯年轻些,鼻梁和嘴巴是像的,但眼睛不一样。在墨西哥遇见的那位,脸上有疤,还坏了一只眼睛。陈麟声对那只看不见的眼睛印象深刻,眼珠像蒙着牛乳一样,泛淡淡的蓝。
“你在讲什么啊。”施简当下很没有安全感,紧紧贴着陈麟声的肩。
“没什么。”陈麟声推开燕春来的大门。
外面车水马龙,施简一下子放松下来,舒展肩膀:““真要命,刚刚吓死我了。”
“别担心,你还可以跪下求饶,”陈麟声笑着说,“用白话,普通话,英语,他们都听得懂。”
施简重重锤他一拳:“你究竟是哪一边的。”
陈麟声揉揉肩头,站在路口等红灯。
他想起墨西哥逃亡路上,麦秋宇曾为了不让他昏睡而不停跟他讲话。
“你知不知道港岛黑帮和墨西哥黑帮有什么区别。”麦秋宇问。
“不知道。”陈麟声嘴唇发白,闭着眼蜷缩在副驾驶
“港岛的黑帮或许会放我们一马。”麦秋宇答。
“因为他们有情有义?”陈麟声昏昏欲睡。
麦秋宇说:“因为我们跪下求饶时他们听得懂。”
又是冷笑话。
你不是也会讲西班牙语吗,替我求饶啊。陈麟声没把这句话讲出来。
他偏头倚着窗,很快就睡着了。
第45章
不顾施简阻拦,陈麟声联系了阿肯。
阿肯还记得他,叫他周一来燕春来报道。
“我看事情没那么简单,”施简讲,“当心他们逼你杀人放火。”
陈麟声坐在床边叠衣服,他拎起一件小衫,扯平肩线比在妮妮身上。妮妮乖乖站着,挺胸抬头。
“该买新的了。”陈麟声左右打量,得出结论。
妮妮重重点头。
他捏一下妮妮的脸。手感与一个月不同。进入幼稚园后,妮妮的饭量突飞猛进,看来交新朋友真的会令人身心愉悦。
“你有没有听我讲话!”施简朝他丢去一只袜子。
陈麟声眼皮抬也不抬,从肩头揭下袜子:“那看来严家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招打手不敢说招打手,只说招服务员。”
妮妮不懂他们在讲什么,她嘿咻一声趴在床上,背朝阳光。见表哥油盐不进,施简无奈趴倒,和妮妮正好对着脸。一大一小对视几秒,施简像狗一样拱她的鼻头,妮妮咯咯直笑。
“你爸爸完咯,到时候你只能跟我住。”施简恐吓她。
妮妮一巴掌拍他脸上,小小的手心覆住嘴唇,不许他讲下去。
“妮妮打人了,妮妮打我。”施简埋头呜呜装哭。
妮妮当真,紧张地凑过去,小手扒拉几下,想把施简的脸碰出来。
陈麟声叠好最后一件外套,抱着衣服起身,对着施简的背重重落下一巴掌。
“痛死了!”施简抗议。
“叫你胡说八道。”陈麟声走到衣柜旁。
打开柜门,樟脑味的阴凉扑面而来,陈麟声将衣服一件件放好。他虽然不觉得事情有施简讲的那么严重,可终究是为严家做事,心中免不了有些顾虑。如果真的是开茶楼餐厅做生意,薪水到位,多苦多累他都愿意撑。如果不是,他一定不会久留。
但当他再次推开燕春来的门时,一切顾虑和警惕荡然无存。
阿肯嘴里没有客套,没有寒暄,只有接下来该做什么。环境、食物、突发事务、客诉、打杂,陈麟声的工作量绝对配得上他的薪水。还未开业,人就已经上岗。
最初的精神已不再,阿肯眼下两片乌青。燕春来一切要从头来过,全权交给他负责。他责任心重,性格古板,从早到晚忙得脚不沾地,连点心纸的样式都选了三四种备用。新招来的服务员都在背后偷偷笑他,说他是小法海。
陈麟声听见这个绰号,也觉得精准。他听阿肯讲话,总会不自觉盯着这个年轻人鼻尖上的汗珠。真想拿块手帕帮他擦一擦。
燕春来的糕点师傅与厨师都来头不小,和阿肯很不和睦。第一天试菜,两边就大吵一架。阿肯占了下风,他也算理智,没再争辩,强压着怒火打算离开。
他刚迈一步,背后就传来嗤笑:“毛头小子。”
眼见情势不对,陈麟声一把揽住阿肯的肩,拥他离开后厨。
他使一使眼色,服务员领班阿平心领神会,拎着铜壶钻进后厨送茶水。
陈麟声将阿肯按到椅子上,帮他拿了一瓶冰果汁。
阿肯看了一眼,没碰:“我戒糖。”
陈麟声根本不知道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他跟麦秋宇一起戒过烟,这段时间也戒了酒,但从不听说过人还要戒糖。其实症结就在这里:阿肯过得太“高级”。他一句话三个英文单词,说什么都板着一张脸,再加上他又年轻,一半人看了好笑,一半人看了生气。总之,都是不服他的。
“擦擦汗,”陈麟声递过去一块手帕,“新的。”
“多谢,”阿肯接过手帕在脸上揩了揩,他有些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刚才要是这么客气就好了。”陈麟声打趣道。
阿肯脸红了一红,将手帕收进口袋:“我洗过再还你。”
“不用还了。”陈麟声说。手帕是他从燕春来顺的。
阿肯一把拿过果汁,仰头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子重重砸在玻璃抬上,他用手背抹嘴,缓了一会儿,忽然叹气:“我是律师,可阿叔偏偏叫我来管酒楼。”
陈麟声心里想道:律师更要迎来往送,左右逢源,你这个样子,入行只会招人记恨,你阿叔也算用心良苦,让你来这里历练。
“阿肯,不要泄气,你以后就是我们的顶头上司,我们都支持你。”另一个叫阿文的服务生窜了出来。
燕春来现在总共有四名员工:阿平,阿文,阿天,阿丽。阿平稳重,年纪也大些,做了领班。这个叫阿文的就流里流气,左耳戴着金属耳钉。剩下两个只来过一次,被阿肯支去做别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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