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养猫手札(129)
就好像红鬃马很清楚脖子是要拴住的。
然而拴完后,这马又特别嘴欠,硬是爱去磨牙。
磨着磨着,这可不就又断了吗?
现在马厩后头堆着的一小盘麻绳可都是为红菩提准备的。
虞玓:“……今天不给吃糖。”
他牵着马出了门,在这短短的距离里他的后背被轻轻挨蹭了八.九下,回头就是一双湿漉漉的马眼。然后红菩提轻轻咬住虞玓的袖子,摇头晃脑地甩动起来。
虞玓不理。
“咴咴咴——”
西市胡姬酒肆前,程处弼刚翻身下马,正巧看到虞玓正别扭站在酒肆前,“你怎不进去?”这胡姬酒肆他们也来过几次,虞玓虽不熟练少说是清楚门路,不至于要站在门口等待。
虞玓挥了挥袖子。
袖子上沾着一只马脑袋。
“她闹脾气,不肯我进去。”虞玓淡淡地说道。
程处弼对虞玓这只从柴令武手中赢来的颇有灵性的红鬃马很有印象,爽朗笑着说道:“它可真是倔强,你多哄哄它不就成了。”
对于好马来说,武人总是带着点偏好的。
虞玓沉默,牵着红鬃马去附近站定。
程处弼远远望去,虞玓那模样就像是……在和红菩提讲道理?虽还未等他看清楚,虞玓就重新牵着红鬃马回来,眼下她却是乖顺得可以,睁着一双圆润的马眼睛看着程处弼。
程处弼默默移开视线,这是虞玓的马,可不能抢。
总算安静的红菩提跟着程处弼的马一同被牵到后头去,而他们则是进了大宅院里,自有那宽敞舒适的大堂内分割开一块块落着纱幔的坐席来。而在大堂的中央有个矮台,其上有那皮肤皙白,鼻梁高挺的胡姬在弹琴跳舞。
程处弼很轻易地就找到了秦怀道他们,眼下他们已经自喝起酒来。只留下两个空位。柴令武最先看到他们,嬉笑着冲他们举杯,“你们俩是最晚到了,罚酒罚酒——”
程处弼是个豪爽的,当即就拎起一坛酒吃了大半,畅快笑道:“我吃就罢了,别给我灌虞玓哈!我可不想被虞公寻上门来。”
他这话一说,秦怀道就咳嗽着移开了眼。
他和柴令武几个是最喜欢起哄的,去岁就曾经在程处弼不注意的时候给虞玓灌酒,而他本来对虞玓很有信心能躲开的……结果这小子真的被灌醉了?!
第二天,卢国公和翼国公就“喜迎”阔别许久的老友。
柴令武的神色有些晦涩,柴绍在贞观十二年去世了,虽已有大半年,不过想起来还是会有些刺痛。
“砰——”
酒盏轻微相撞的声响,虞玓漫不经心地抵住柴令武的酒盏,“只吃几杯,倒还是可以的。”
柴令武低头看着酒盏,有些愣愣出神。
那日的席面本就只是几人的小宴,虞玓想测试自己的酒量深浅,而刚好柴令武和秦怀道坏笑地凑了过来,虞玓索性就顺了他们的意思,也大致清楚自己吃酒的界限了。
九杯。
不论是什么酒,虞玓都只能吃九杯。
他垂下眸来,碰了柴令武的酒盏后,就顺口一饮而尽,那火.辣的烧酒冲击着他的喉咙,烧得他的耳根猛地蹿红,“某酒量不深,这三杯罚酒,便算作是一杯罢。”
这席面上并非只有他们相熟的几个,还有些是与程处弼交好的子弟,他们中有人嬉笑着说道:“那我要是不肯?”
今日是程处弼的送行宴,他再过不久就要外派出京了,这是他苦等许久的机会。正因如此,虞玓深知他的高兴,也不想在他今日的席面上惹出不愉快来,“那就再让程大兄多吃两杯。”
程处弼混不在意,笑嘻嘻地说道:“有道理。拿酒来——”
方才开的那坛子已经被他吃空了大半。
程处弼开了口,倒也没人再继续追着虞玓。在那吃酒热闹划拳的场面中,他听着纱幔外隐隐绰绰的曼妙身姿与轻柔琴声,不知不觉中也多吃了几杯。
柴令武看向他,“看中外头的胡姬了?”他这话稀松平常,听起来就像是在说一个物件。
虞玓夹了颗花生豆,淡淡地说道:“我看中她的手,若是练字估计不错。”
柴令武哈哈笑着,“练什么字?哦——难道你想得是红袖添香?那倒也是一番乐趣。”他那史书典籍样样不落,可最趁手的还是那捏在手里的武器,还是不耐烦文房里头的东西。
虞玓摇头,却没有再言。
柴令武见虞玓沉默,知道他那臭脾气估计也不会再说话。他身旁正有人凑过来,浑身酒意地说道:“这都到二月了。”
柴令武眯着眼,“是啊,二月到了。”
虽说太子生辰礼从未大办过,可他们这些近臣好歹还是得送贺礼去。送厚了未免让人怀疑是何居心,送薄了难免自找没趣遭人嫌弃,这其中如何斟酌本来就是一件极大的学问。
柴令武倒是早就准备好了。
他毕竟是魏王殿下的人,面上总不能太过亲厚,循着礼数就合适了,总比那些在思考送礼厚薄的同时还想着要讨太子殿下欢心……这当然会是麻烦事。
虞玓低头,听着那些絮叨的话,漫不经心地再吃下一杯酒来。
然后就推开了酒盏。
眼下他们正耍着投壶,这古礼本就是不分文武,纵然是程处弼他们也是此道高手,轻而易举就能拔得头筹,这让已经玩遍的勋贵子弟倒是有些没趣。
“不若换个法子?”
秦怀道兴致勃勃地说道:“双手持竹矢,同时灌入壶耳如何?”这难度定然是比之前要高许多,但也激起了与会者的兴趣。
左右手同时协调本就是一件难事,柴令武在尝试了三次后就悻悻然下来。他要么是左手投进要么是右手投进,同时投入却偏偏是在壶中,不在壶耳。
他随意坐回原来的位置,却看到那寡言的郎君正在旁以手指书写着什么,瞧那模样当是随意沾了水在桌面涂抹。柴令武凑过去,“你向来不喜这氛围,程处弼那家伙总拽着你来作甚?”
虞玓的手指勾勒了比划,只因水渍暗淡,究竟写了什么内容也只有他清楚。
“他怕我这脾性内敛寡淡,日后变哑巴了。”他漫不经意地说道,“我的堂兄异常赞同他。”这两位称得上是他兄长的人站在同一战线上,虞玓也懒得去抵抗。
出门就当做是散心了。
柴令武嗤笑了声,随意地靠了下来,闲闲地说道:“魏王殿下……”
“我觉得世子需要换一个思路。”虞玓宛如知道柴令武要说什么般幽幽地打断了他,“不然每几月来这么一出,也该累得慌。”
柴令武深以为然。
并且虚心请教,“你以为该如何?”
虞玓收回手指,慢吞吞地说道:“首先,世子应当观察近来太子与魏王两位是否有些……摩擦。”他挑眉看着柴令武,示意对方应当懂他的意思。
柴令武回想着最近朝堂上的争斗,勉勉强强懂了。
“继而,魏王若是落在下风,世子应当赶紧转移他的注意。”虞玓从袖子里掏出手帕擦拭,“若是转移不成功,世子就当同魏王殿下说某在酒后大骂魏王,实在是个不堪的人物!”
柴令武皱着浓眉,俊朗的脸上满是狐疑,“你这小子前两句倒还凑活,后面那句是什么狗屁?”
虞玓佯装诧异,毫无感情地棒读,“原来世子在魏王的面前不是这般提及在下的?”
柴令武挠了挠下巴。
又摸了摸鼻子。
不过虞玓这么一说,柴令武倒是隐约想起了这几次魏王殿下要招揽虞玓的时机……好像真的是在朝堂上魏王与太子争锋相对的时候,往往落于下方,魏王就勤于让柴令武去挖太子的墙角。
尤其是虞玓这颗还未出头的笋。
比如说这一回魏王郁闷,就是因为岑文本参了他一本,说他修建魏王府极尽奢靡,不尊制限,实乃损耗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