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养猫手札(264)
虞玓道:“最近村内可来过陌生人?”
老六抓着脑袋摇头,“这抢匪的事情一出,要是真有生人靠近,那肯定会被村人盯着。”
虞玓颔首,老六这话并没有说错。村里的人最忌惮的就是生人,若是村内来了生人,有意无意必然会被打量,要掩饰行踪并不容易。
他看着炙热的夏日出神……这青头村已经算是最靠近的地界了。
等等……虞玓敛眉,还有一处。
“老六,刘家村距离这里多远?”
老六嘿嘿笑道:“县尉这是问对人了,我媳妇儿就是刘家村里出来的。咱青头村在这头,刘家村在山那头,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
虞玓听完并不多话,只是同老六道了谢。
老六急得抓耳挠腮,扶着虞玓的手用力上下甩了甩,“县尉当日帮我在县衙免去了那几成小包,这对咱家里头可是天大的事情。是我,是我该感激县尉!”
虞玓面对这种质朴到极致的谢意总有些不知所措,好在他那面无表情的脸色总是助他良多,让他得以安然脱身。
程二丁走在虞玓的身后,低声说道:“郎君是怀疑动手的人不是生人,而本来就是村里的人?”
班房的人其实已经搜查过来往的官道,却没有任何的踪迹。而所谓流窜的劫匪,至今都没有风声到底是从何逃窜而来。距离官道最近的几个村镇都没有任何的端倪,甚至都确认没有生人来往……除了还未摸查的刘家村。
这些疑点一旦列出,程二丁的说法并非不能。
虞玓摇头,轻声说道;“不止,除了这一点,从我离开县衙到此,或许本就是一个圈套。”死伤人数增多又摸不到头绪,偏生县衙里的人手支不开,按照虞玓的脾性,确实有几成可能会亲自动身探查。
程二丁的脸色严肃起来,“郎君离开县衙的时候就猜到了?”
虞玓颔首,语气渐冷,“刘实再虽然是个狡诈之人,但是这样环环相扣而且难以察觉的阴狠法子不是他的手笔。我听说前段时间,他家那两个在泉州府做生意的堂兄弟都回来了?”
徐庆应是,“他们在县衙中停留的时日不长,据说住了两日客栈就回乡探亲了。”
虞玓道:“程二丁,就现在的人手,你有信心对付多少人?”
程二丁盘算着,“方元带着三个人,这头加上我五个,若是只应付所谓的抢匪应当是够的。但如果是要搜查刘家村远远不够。”他是程家出身,普通人以一打五自是没问题,剩下的几个虞家随从也是练家子。而方元那几个在普通人里,也算是能打,这算下来倒也不错。
程二丁果不然是程家出身的,在这种需要打架谋虑上的敏锐可见一斑。
“够了。”
虞玓敛眉说道,语气森冷,“已经足够了。”
…
山林在夜晚总是有着不同的色彩,白日清幽翠绿的暖色在夜幕中蜕变成了令人畏惧的漆黑,阴郁的暗色在摇曳的枝叶中构成了诸多奇怪的阴影。
方元搓着胳膊坐在程二丁的身边,他是有点怕黑的,坐在这个身材最高大的青年身边反而有点安全感,“我说程二丁,你知道县尉怎么偏偏要选在这野外拄着吗?”
就算是那破败的青头村也好过在这外头。
程二丁冷静地给篝火多加了两根干柴,镇定地说道:“郎君想以身做饵。”
“哦,原来是这样……什么!!”方元愣愣点头,在彻底弄清楚程二丁的说法后,顿时大惊失色,“县尉要拿我们……”
他的嘴巴被程二丁给堵住。
营帐内,有虞玓闷闷的咳嗽声。
方元瞪大了眼睛,用各种法子示意自己绝不会再大声嚷嚷后,程二丁才松开手来让他说话。可方元松下心神后,就连话都懒得说了。他郁闷地抢过程二丁手里的木棍捅了捅篝火,忧愁地说道:“县尉是个舍身忘死的人,可我不是啊……我娘子还在家里等着我呜呜……早知道我就,我就在青头村里待着……”他嘀嘀咕咕地说着话,碍于方元确实是小声了,程二丁也没有去再拦着他。
只是这夜算是平静安宁。
待黎明破晓,方元撑着眼皮打着哈欠,含糊地说道:“你不是故意骗我,让我不敢睡觉吧……”
他的嘴巴被人捂住了。
方元猛地一个激灵,就看到坐在他身边的县尉侍从捂住了他,而程二丁潜行过去蹲在营帐的外头,悄声同里面的虞玓说着些什么。
袭击不是在深夜前来,而是在凌晨。
…
两刻钟前。
刘家村是个安逸的小村子,却也是个算得上富裕的村落。
比起隔壁的青头村,刘家村的家家户户几乎都不必担心生存的问题,几乎所有的人都是家有余粮,手中有钱,当真能道个“好”字。
“大哥,让阿大他们去真的好吗?”
在这村里最大的漂亮瓦房中,年轻郎君刘玉喃喃自语。
“到了现在你才来问这话?”刘伯于淡淡地说道,“你未免有些后知后觉了。”
刘玉苦着脸说道:“我这不是以为您之前是打算□□,那不就是和之前您……”他的脸色微变,突然顿住,“大哥,难道之前那些人,也都是阿大他们杀的?”
在泉州摸爬滚打了这么久,总会遇到几个硬茬子。刘伯于做这等阴狠的事情也不是头一回,只以前刘玉并不负责此事,总以为是堂兄有些门路寻了那些人来做事。却万万没想到居然从一开始……动手的就是自家人。
刘伯于捋着胡子说道:“自家人才能信得过,外面找的人难道有自家人听话?而且你也知道,这刘家村的人都是靠着刘实再与我们两家兴起的,这总该付出点代价。”
刘玉有点发凉,但是又有点刺激,“可要是被发现了……”
“要发现早就发现了。”刘伯于薄凉地说道:“你以为这些年没有被发现过的吗?被发现的自然是去顶罪呗,我给的钱足够买命了。”而能不被发现的人,久而久之就成为刘伯于最好用的刀。
要不是这一回刘实再真的有些撑不住了,刘伯于才不会把自己磨好的刀递给他。
只不过想起刘实再掏出来的真金白银,他的眼底又忍不住带上笑意。
倒也算是笔好买卖。
“不管成不成,天亮我们就走。”刘伯于拍板说道,“不必等消息回来。”
刘玉搓了搓自己的脸,明白刘伯于的担忧。毕竟这一回玩得有点大了,如果真的引起了官府的注意,那阿大那些人真的有可能要当做弃子。而他们刚好在这前后出没,确实容易染上嫌疑。
他笑着吃茶,正打算在和刘伯于说话,却听到原本安静的村落突然鸡飞狗跳。
犬吠不止,鸡叫不停。
村里的夜晚总是平静的,从来没有这般热闹的时候。
刘玉本就做贼心虚,背后冷汗乱窜,“大哥,这……”
“怕什么。”刘伯于冷静吃茶,“就算是最近的折冲府过来,少说也得好几天。而且昨日刘实再不是传消息过来说是州内暂时让南安县自己处置吗?你慌什么!别浪费了这口好茶!”
刘玉深以为刘伯于说得有道理。
刘伯于虽然警惕,却也不是个胡乱拍板的人。这乡里夜半捉奸的戏码,也是有的。总归是一出好戏。
于是乎在有大汉踹开漂亮瓦房的大门前,他们还窝着没动弹。
“刘伯于,刘玉?”
刘玉下意识坐正了身子,而刘伯于反应更快,“我们不是……”
“果然是他们两个。”
大汉上去就一人一个拳头锤晕,“先把他们捆起来,然后彻查整个刘家村——”
“是!”
…
刀光剑影中,晨光破晓,爬升至树梢的日头温暖。斑驳的光影搭在交叠的人影上,继而是铿锵的交错声,被护在最中间的营帐素白,角落染上些许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