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养猫手札(53)
虞晦,与虞世南太相似了。
似乎虞家的人总是带着某种特性。分明看着不相似,可当他们站在一处时,便会有一种恍然大悟,原是一家出身。
车厢内浮着淡淡的香味,那是虞世南衣袖的香气,老者忽而抬手摸了摸虞玓的侧脸。这车厢内的范围也不算大,虞玓纵使要躲也没有太大的余地。
只是他愣了愣,就任由着虞公苍老的手摸着。
车轮滚过,微风拂过车帘,落下了些许暮色残阳。初春的阳光极其淡薄,浅浅的一层覆盖着宛如不存在般,那微凉的温度无法暖化冰凉的寒意,惨白的色彩反而给这暮色染着些奇怪的韵味。
虞世南叹息:“小小一个,怎如此多心事?”
他初见虞玓,分明是还未还未及冠的小孩,眉宇间宛如藏着许多故事来。可他本身却好似感觉不到,只冷漠以对,像是从不关心。
这轻柔的叹息像是鞭打在了虞玓的身上,让他猛地一颤,袖子里的手不知为何却掐住了衣料。那淡淡的残阳打在虞玓的小脸上,睫毛落下来的薄影轻颤,虞玓抿唇说道,“虞公或是言过其实……”
他还未说完,就被虞世南轻声着打断,“莫要称呼我虞公,你应当称呼我什么?”
虞玓沉默了会,“……叔祖。”
这声称呼似乎意味着什么,让虞世南笑出声来。
那苍老手掌落在了虞玓的肩膀上,然后轻轻拍了拍,“你说不是就不是。”暗香浮动,那是只有长辈才拥有的关怀。
有那么一刻,虞玓有些触动。
他想了想。
有些话很难出口,也从未想过出口。
可说出来,好像也不是那么难。
“叔祖说得没错,我失去了一位很重要的朋友。”这种对话,是虞玓近乎从未有过的,“有时候我,应当是有些难受的。”便是说出口的话,掺着那平静的语气,淡薄得宛如要消散在空气里。
可在虞世南看起来,更像是在受到了委屈后的小孩,却不懂何为委屈,何为难过,如何排解,如何应对……因为连痛是什么都不知。
却会难受,便把柔软的情绪冰冻掩盖起来。
不动它,便不再会痛。
虞世南心里叹息,瞧来有些难受。
他复抬手摸了摸小孩的脑袋,苍老的大手带着温暖的力度,“那便是痛,痛便会哭。想哭的时候,哭出来也没什么。”
虞世南顿了顿,轻声说道:“就算不知道要哭也无甚关系。”
虞玓被老者揉着脑袋,他微微眯着眼,有种奇怪的感觉在心里跳动着。某种堵塞许久的情绪从不知为何打开的缺口缓缓流淌出来,有些疼。
他抿着唇,眨眼的时候,隐约有些光泽。
…
日头西下,残阳打在东宫的墙壁上,显得有些稀薄。
殿内,房玄龄合上书本,对着座下他唯一的学生说道:“殿下的才学,臣近乎无可教授的地方。”
房玄龄时任尚书仆射,但同时也是太子詹事,负责教导太子的学问。同时担任太子老师的大儒少说也有十数位,皆是朝中有名的高官大臣。
足以见证圣人对太子的上心。
太子因故昏迷了两月有余,丝毫不曾动摇到其地位。待太子詹事等重新给李承乾上课的时候,曾有担心太子病体是否能支撑,可后续来看,经过孙思邈调养的太子殿下还是极为康健,便是这读书的进度也未曾落下,着实是让这房玄龄等人有些满意。
“老师过誉了。”太子唇色还是有些苍白,温和道:“只是今日老师好像有些着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他洒然一笑的时候甚是清俊,宽大衣袍搭在膝盖上,谈笑间仪态尽显,落落大方。
房玄龄倒是没想到这稍稍提前的下课,就让他这位太子学生看出了门道。
这份敏锐让房玄龄笑起来,“家中夫人病重,这几日方好转,故而担忧了些。”
李承乾颔首,同他说了些宽慰的话,亲自一路把老师送出东宫,路上房玄龄与太子殿下说着闲事,便聊起了卢国公与虞公那么一桩事。
“老师所言极是,总算能让虞公宽慰一二。”太子殿下挑眉,那苍白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像是想起了有趣的事情一般。
房玄龄笑着点头,“此事虽然离奇,但是前有王君廓假死,虞公此事,倒也尚在情理之中。”那王君廓假死而逃脱近十年的消息早就传到长安,圣人震怒,令人押解王君廓入京,在半月前就直接斩首示众了。
太子殿下淡笑着目送房玄龄与带路宫人的身影渐渐远去,复才袖手站在宫道上,像是在思忖着些什么。
后面站着好些个内侍,一个两个全都低着头,不敢去惊动太子殿下。
太子视线幽幽,那遍布殿外庭院的绿意正恣意展现着春日的娇意。其淡淡的花香趁着东风拂面,让他想起了戴花簪鬓的虞玓小郎君。
他轻舒一口气。
总算是到了。
他背着手踱步往宫内走,身后拖长的影子与森然绿意交相辉映,其后低着头的侍从宛如步履无声,悄然地跟随着。
不过这份安静很快就被两个小小的声音打破。
“大哥在作甚?”
小小嫩嫩的嗓音冒头。
“在认真思考,兕子莫要说话。”一稚嫩却强装正经的男童回答着。
“哦~”懵懂的回答。
她的小身子依偎在九哥的怀里,湿润的大眼睛看着漫步在宫道的太子大哥。
兕子想。
大哥今日瞧来,好似……很欢喜呀~
作者有话要说:九千更新g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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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合一更新,下一章稍微晚一点orz,大概会是在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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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当李承乾听着李治同李明达的对话时,那淡然的脸色忍不住流露出点点忍俊不禁来。
自从他清醒后,这两小只经常往东宫跑。
当初圣人和长孙皇后接到了太子清醒的消息,御驾与凤撵很快就到了东宫。而孙思邈比他们更快些,已经在太子的床前为他把脉,并为他执意要沐浴的做法给予了劝谏。
李承乾苍白的脸色上流露出淡淡的愧疚:“孙道长说得是,是孤之过。”
圣人皇后进来时,正听到孙思邈说道:“殿下的身体已无恙,但是还是要好生将养,不然这病情还是会反复。”
听到圣手孙思邈这么说着,圣人顿时就沉了脸色,“医嘱莫要轻忽。”
太子殿下仍然是温温笑着,那俊秀的面容看起来很是温文尔雅,“阿耶说的是。”
圣人虽然一脸严肃,但是听着太子那么虚弱地叫着阿耶的时候,这口子郁闷也说不出来,咳嗽着往旁处扭头,只留下长孙皇后笑着说:“你阿耶也是记挂殿下的身体。”
太子温柔笑着:“阿娘不必担忧,高明省得。”
圣人与皇后在东宫逗留了小半日,直到孙思邈不得不出面把他们请走,这才得以让李承乾好好休息。而太子在圣人与皇后离开后,登时昏睡了两个时辰,而后才悠悠转醒。
然后打那日起,李承乾就留意到九弟与兕子特别爱黏着他。
在李承乾的默许下,东宫的人也不再拦着。
俩小只还以为是自己厉害避过了耳目,每次高高兴兴地携手来看望太子大哥。
以往太子大哥虽然有些虚弱,分明是带着笑意的温柔,却还是让他们有些害怕,不敢靠近过多。可最近昏迷许久后的大哥醒来后,却少了点那种畏惧的感觉。
有还是有,却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岁数小的孩子最是能感受到这些极其敏锐的微妙变化。
兕子的小身子靠在李治的怀里,小小声地说道:“九哥,兕子脚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