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染注意到他目光,轻笑介绍道。
“那是外门的金玲树。金玲树一年四季花常开,那棵金玲树在外门也有百余年时光了,一直都是这般郁郁葱葱模样,也算外门一景。”
他懵懂地点了点头,问道:“师兄现在是要带我去外门修行吗?”
“不,”容染温和道,“师兄现在带你直接去内门,你以后跟着师兄修行便是。内门资源比外门要丰富许多,你是我救命恩人,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他被容染带到了内门雁回峰。
容染安排好他住处,给了他宗门基础法诀,还有剑术。又告诫他,容貌对修行者而言,是最无用的东西。
对方给了他一张面具,教他戴上。
他很听容染的话,也很信任依赖对方。
就像当年在桃林深谷之中他们相依为命一般。
即便日日佩戴面具,惹来同门怪异的目光。
而因此,他进天宗多年,除容染之外,未能有一个交心朋友。
容染对他也很好。
时常看望他,照顾他,送来资源丹药,教他剑法修行。
直至那场秘境大火发生。
他独自坐在院中,不明白自己为何将容染心心念念的还神丹找回给对方,对方却越来越少来见他。
仿佛与他隔开遥远距离。
因为幼时经历,曜日皇宫之冰冷幽深的宫墙所带给他阴影,他十分害怕孤独。
当年桃花林,容染已经抛下过他一次。
他不想要再被对方抛下。
然而刻意去见,容染却始终避而不见。
往常会带给他的资源功法,也全然不再出现。
他被迫学着一个人在天宗之中修行。
去星泉峰接宗门任务,被同宗弟子围住刁难,有为玄服高冠的男子路过,随手出剑为他解围。
那剑光很美。
以他当时的修为和眼界,还没有见过这样美的剑法。
“大师兄。”
他听到那些宗门弟子这样唤那人。
大师兄贺兰泽。
他惦念着对方那次出手相助,惦念着那道令他感到目眩神迷的剑光,怀着想要结交对方的心情,鼓起勇气向对方攀谈。
贺兰泽显然已经忘记了当时的事。
其性子目下无尘,对他请教问题显得很不耐烦。
三番四次尝试,都是无功而返。
直到亲手准备的礼物在对方生辰宴上被践踏,他才知道自己在对方心中,或许,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鼓起的勇气消弭殆尽。
于是又一次把自己龟缩了起来。
他不再去寻找容染,也不再向贺兰泽请教问题。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修行,一个人在竹楼里看书。日子过得长了,似乎独自一人,也并没有那么难以忍受。
他接了宗门任务,要去往外门送信。
回来经过朔风崖的时候,他又一次看到那棵郁郁葱葱的金玲树。
满树铃铛似的花朵在风中飘摇,很是可爱。
忍不住走过去。
却发现金玲树之下倒着一人。
看身形应当是一个少年,亦或者少女。
鲜血从那人的身上流淌出来。
他快步走过去。
将那人翻身过来,却倒吸一口气。
那人的容貌被烧毁,模样伤痕累累,丑陋狰狞。
若非他曾在镜中见惯自己被烧伤的模样,恐怕刚见到对方容貌,便会因惊吓而逃离。
只是那人真正的伤处并不在脸上。
而是在腰腹。
几道深深的鞭痕横跨对方腰身,伤处衣服破开,血肉翻滚,可以见出用鞭的人毫不留情。
怎会有人对天宗弟子下这么重的手。
他深深蹙起眉,撕开自己白衣,帮那人处理了腰腹上伤口,又妥当包扎。
给对方喂了几颗疗伤丹药,观察对方情况。
对方醒得很快。
几乎他喂药下去,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对方面上伤痕丑陋,却有一双形状漂亮的眼。只是那双眼瞳很黑很沉,空洞无光。
对方低头看了看绑在自己腰腹伤口上的白色衣物,便强撑着站起身,并没有开口道谢,便转身要走。
他将对方喊住,提高声音问道。
“你是哪里的弟子?宗门里禁止私自用刑,究竟是谁让你受这样重的伤?”
那人没有说话。
依然一步步缓慢走着,动作宛如僵硬的木偶。
他蹙起眉,到底担忧胜过其他,上前将对方扯住。
对方身形瘦弱,身量只及他肩头。单看身形,依旧辨不太出男女。
他放柔和了声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仰头看他,黑沉目光仿佛一潭死水。
他道:“你是不想开口,还是没有办法说话?”
对方依旧没有说话,好似确实是个哑巴。
可是即便哑巴,也好歹给些反应呀。
他不禁有些气馁。
再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有与人结交的本领。
天色已暗。
再这样拉拉扯扯不成模样。
而且他听说外门弟子都有夜禁的规矩,迟会可能会让这人受更重的处罚,他只能放对方回去。却又忍不住再次喊住对方,有些慌忙组织语言道:“我……我喜欢看花,闲暇之时便会来朔风崖转一转,你日后若还是受私刑处罚,便来此地找我。师兄一定会给你找回公道。”
他是第一次在其他弟子面前自称师兄,脸颊微微有些红了,只不过隐藏在面具之下,无法看见。
对方脚步顿了顿,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次在金玲树下见到对方,已是半月之后。
不知是否是因为当时对方身上的鞭伤太过触目惊心,还是因为对方脸上的伤痕让他感到同病相怜,他一直没有忘记那个瘦弱身影,时不时便会去外门远远看一眼朔风崖上有没有人在等他。
他远远便看见那瘦弱身影站在树下,一身弟子袍,风吹过那人衣物,愈显得空荡。他急匆匆走过去,发觉那人这回身上并没有什么外露的伤痕,被伤痕覆盖的脸庞也看不出具体面色,只是裸露在外的手显得很苍白,手腕纤细仿佛一折就断。
看见他来,那人眨了眨眼。他眼中黑沉空洞好似消散了一点,晨光映照进去,泛出一点光亮。
他担忧地看着对方,“你此番来这里,是特意来寻我的吗?”
对方这回终于有了反应,点了点头。
“是有人又用私刑责罚你了?伤在哪里,需要我帮助吗?”他关切道。
对方摇摇头。
而后从怀里取出了一样东西。
是一朵花。
一朵纯白色、形如蝴蝶的凤仙花。花开得极美,花瓣上还盛着清晨的露水。
对方将花递给他。
他怔住了。
“为、为何要将花送我……”他话语顿住。
他记忆好,很快便想起之前说因为喜欢看花,所以会经常到金玲树来的借口。当时他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有想到有人会记在心里。
这是第一次有人给他送花。
他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把花接过来,又试探揉了揉面前人的脑袋,柔和了声音道:“谢谢,我很喜欢。”
眼前人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任着他揉,眼睫低垂微颤,竟似是很乖巧的小动物模样。
“你叫什么名字?”他再一次问道。
眼前人眨了眨眼睛。
他无奈道:“原来你是真的无法说话。你识字吗?”
眼前人摇了摇头。
他更加无奈,“总归得有个称呼才是。”他看了一眼飘落满地的金铃花,道:“我们在金玲树下遇见,不如……便唤你玲儿如何?”
对方又眨了眨眼,并没有摇头拒绝。
于是他就当对方认可了这称呼。
“玲儿。”他又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觉得十分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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