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非常嘈杂,少年们的躁动隔着电波信号清晰地传了过来。
“我就是跟你说这个。明天我和你宁伯伯有个朋友要临时出差,我们去火车站送人,要下午才能回家。”
“哎,还有这种好事?那我午饭就和小北他们出去吃啦!我们四个去吃小肥羊火锅。”
范侠顿时来了精神,这个年纪的孩子最讨厌被人管,哪怕少几个小时看得到家长都值得庆祝。
“老大,我跟你说呀……”
这边赵景闻还想在嘱咐两句,范侠那小子就迫不及待地挂了电话,找小北“报喜”去了。
“臭小子……没心没肺的。”
赵景闻听着话筒里范侠最后雀跃的声音,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以前一直以为小北和小侠一样,只是父母离婚而已,竟不知道他的身世是如此地坎坷。
希望将来小北能有一段好姻缘,能弥补上这永远注定缺失的伤口吧。
宁建国和他家的事情,包括当年他怎么领养的宁小北,现在他已经完全知道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妈妈来了
第一次来,应该还会来第二次
第64章 雨中偶遇 二更
在医院里足足躺了半个月多, 范侠终于能够出院了,回到家里慢慢修养。与此同时,在一天前宁小北也拆了脑袋上的纱布, 算是双喜临门了。
对于一个差点被捅死的家伙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如此活蹦乱跳,宁小北也是万分不解。他的脑袋虽然拆线了, 但还会感觉隐隐的疼呢。
宁小北想着,抹了抹自己初生的发茬。贴着头皮一层青色的短发挠的手心里痒痒的,手感舒服到诡异。所以最近范侠总是有事没事往他脑袋上揉一把,简直就是在撸猫。好在伤口虽然可怕, 等头发长出来之后就看不到了。
说起伤疤, 宁小北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左手胳膊的外侧。
从“梦境世界”里回来之后,他原本光洁的胳膊上就多了一条寸长的浅浅的肉色伤痕,不仔细看不会发现。
看来宁老太那位中医朋友儿子开的祛疤膏还是挺有效的。不知道他回去那边后要是涂得再勤快些, 是不是就连这点痕迹都看不出了。
宁小北在住院部外头等了一会儿都不见范侠下来, 只好给他打电话。
“嗯,快下来了。就是报销的单据说是有点问题,等弄好我就下来了。”
范侠这次是“因公负伤”, 所有的住院和医疗费用都能报公账。因为他自己还买了商业保险, 已经赔付了一部分,有些手续上的麻烦。
挂了电话, 宁小北开始盘算着回家给他做什么补一补。
另外这几天又发生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赵叔叔从老人院又搬回了筒子楼。他没有麻烦他们两个“伤残人士”, 自己找了个临时家政人员把屋子打扫好之后,住到原来宁小北睡的那间次卧去了。
没错, 虽然不知道范侠在这个世界醒了的蝴蝶翅膀到底触发到了什么关键点,但是这个重要的转变大大地激发了宁小北的信心。
他确信, 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要说上海的冬天, 那真是莫名其妙, 刚才还晴空万里呢,现在居然开始下起了迷蒙细雨,宁小北抬头看着茫茫雨丝,急忙拎起行李袋和脸盆往回奔。
进了住院大楼的玻璃门,把行李放在等候区的银白色凳子上,宁小北没来得及抖去风衣上沾着的雨珠。一回头,就看到门外有个护工正艰难地把轮椅往大楼里推。
那轮椅不知道什么地方卡住了,任凭她如何左右摇摆,车子无论如何就是上不来。坐在轮椅上,穿着病号服的老头急的“哎哎”叫。
宁小北连忙冲了出去,走到他们身边蹲下。
“轮子卡住了。”
他仔细看了一眼,转头对护工说道,“阿姨,这老伯伯能走么?你要不把他扶进去吧,我来弄这车子。他不站起来,这卡口弄不出来啊。”
“好的,谢谢你啊,真是麻烦你了,先生。”
穿着统一护工制服的阿姨感激地朝宁小北点了点脑袋,扶着老爷子艰难地从轮椅上站了起来,沿着台阶一格一格慢慢走进住院楼的大厅。
宁小北双手拉着轮椅两边的扶手,伸出右脚重重往下一踩,终于把卡口打开。
他推着轮椅从一旁的坡道往上推。前脚刚踏进屋檐下,那本来还不算特别大的雨势一下子变得猛烈起来,黄豆大的雨点搭在玻璃屋檐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宁小北心有余悸地回头,心想差一点就要成落汤鸡了。
“先生,真是对不住,那么好看的衣服,都湿了吧。”
女人把老头扶到长椅上坐下,踏着小步走到宁小北身边,看着他被水打湿的风衣,从衣兜里掏出一块手帕,作势要往衣服上擦。
“不用不用,我这风衣是防水的。抖一抖就好,不碍事的。”
宁小北笑了摆了摆手,后退了两步,把水珠往下拍。
雨珠洒落一地,他怕待会儿有人踩上去摔跤,左右看了一圈,发现靠在墙角边的一把拖把,于是就拿来拖地。
女人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块不知道擦了什么,染上酱油渍的手帕,又望了一眼宁小北这明显价格不菲的长风衣,露出了些愧色,转身用手帕擦拭轮椅坐垫上的雨珠。
不过这位先生还真是好看。
马桂香一边擦着,一边偷偷地瞄着正在拖地的宁小北。
她在上海打工也有七八年了,辗转了几家医院,不管是医生还是病人,都少有眼前这个男子那么俊俏的,又长了一副热心肠,真是难得。
“怎么了?”
宁小北一抬头,正好对上她的视线。
女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宁小北发现她虽然年纪大了些,头发也有一半花白了,不过笑起来的时候还是挺好看的。他猜她的年纪比老爸宁建国还要大些,那么大一把年纪还要出来打工,服侍病人,真是辛苦。
“先生,我是不是什么时候见过你?”
话一出口,她感觉这话容易让人产生误会,急忙有些惶恐地解释起来,“我不是想占先生的便宜,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就是这么说说而已。”
住在这个大城市里的人习惯用警戒的心来对付周遭突然发生的事物,桂香很怕他误会了自己,尤其是在他刚刚帮助完她之后,这很有打蛇上棍的嫌疑。
她在医院里做事,什么样的病人和家属都遇到过,现在已经养成了眼观六路和揣摩人心的习惯了。
“啊,很可能啊,我也刚出院不久。”
宁小北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莫名的,他觉得这个女人很亲切。反正范侠在楼上还不知道要磨蹭多久才下来,也不妨在这里和她多说几句话。
“啊呀,被坏人打破头那么惨?”
女人看着宁小北特意弯下腰露出来的伤疤,害怕地捂住嘴巴。
“会不会很痛啊?”
“还行吧,缝针的时候打麻药的,我是没感觉的。”
宁小北看着她有些发白的脸色,心想这个疤是不是有些太吓人了。因为角度的关系他自己看不到,问范侠,范侠说一点都不可怕,让他不要多想。
他居然相信了范侠的判断,真是失误得厉害了……
一会儿还是找个商场买个帽子吧,他摸着脑袋想着。
女人看着他的侧脸,因为这几天生病而明显消瘦下来的面颊,让宁小北莫名地重新捡拾回了几分脆弱的少年感。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哪里见过他的,不过绝对不是在医院。她现在在这栋医院里伺候的都是癌症病房的病人,这漂亮的先生是在伤科,她是见不到她的。
马桂香还想跟着热心肠的先生多说两句,奈何老头已经坐得有些不耐烦了。她没有办法,只好再一次向宁小北道谢,然后推着老头来到电梯大厅。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一个皮肤黑黑的先生拧着眉头,手里捧着一堆单据站在里面,在看到他们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快步走了出来。
马桂香把轮椅推进电梯,按下了13楼的按钮和关门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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