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我姆妈是王母娘娘,那你是什么?董永啊?”
吃完午饭,宁建国正在厨房水池边洗碗,赵景闻突然走过来双手搂着他的腰,把他吓了一跳,围兜被溅上大片水渍。
“侬是七仙女,我就是董永。侬是织女,我就是牛郎。就看侬想做什么,我是可以全力配合的。”
趁着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两个,赵景闻忍不住过来和他亲热亲热。
自从老太住进来之后,他和范侠也不好意思过来天天蹭饭了,又恢复了每天都在外面瞎混饭的日子。
刚才从门口小饭店吃完午饭回来,看到宁小北搀着老太往外面走,他急忙把范侠打发回家,迫不及待地跑到楼上来找宁建国。
“我们真是作孽啊。年纪一大把了,想要见一面也跟做‘地下工作’一样。”
赵景闻把脑袋搁在宁建国的肩膀上,他的头发蹭到了宁建国耳后的皮肤,惹得他边笑边闪躲。
“别闹……”
“说真的,我们的事儿,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小北说。不能一辈子就这么瞒下去吧?”
宁老太就算了吧,年纪一把了吓唬她老人家总不太好。
但是赵景闻是打算要和宁建国过一辈子的。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这辈子都不会结婚,把小侠当做亲生儿子一样养大,将来自己的这番事业是都要托付给他的。
这段时间宁老太住在家里,没少唠叨宁建国的终身大事,更是拜周围的几位邻居阿姨给宁建国留心,亲亲眷眷里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好趁着过年出来相看相看。
赵景闻真是看在眼里,慌在心里。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憋得,嘴上都打起水泡了。
老太太本来一心一意以为会喝到王伊红的媳妇茶,谁知道被四楼杀下来的南汇小赵给抢走。现在就连小梅都嫁人了,她越看宁建国孤家寡人一个就越着急。
“我看这栋楼的风水也不好。216,316上上下下,统共四个男人。我到你这房子来,好似一脚踏进和尚庙来哉。孤阳不生,连只雌猫都没有,难怪你们都是大龄男青年。阳气太重,不是好事。是吧,阿兹?”
宁老太这次不光自己来,还把阿兹给带上了。
小北的哮喘病虽然很久都没有复发了,不过宁建国还是不准他和阿兹抱在一起玩,只能不远不近地看着。
作为宁家“唯二女性”的阿兹猫似乎听懂了老太的话,“喵呜”应了一声,弓起身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跳到电视机上面,瞪着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看戏似得看着这对母子。
宁建国是个大孝子,平日里万事都是顺着老太太心思的,只有这件事,老太一提他就变成了“死人”,变成了“聋子”、“哑巴”,一声不吭,屁都不放一个,把老太太气的大冬天里直摇扇子。
“小北还是初中生呢,怎么说……至少等他参加完高考,对不对?”
宁建国为难地说道。
“那不是还要再等至少四年?”
宁建国放下洗了一半的碗,半转过头端详着爱人不悦的表情,“我知道你心里苦,但是我这不是怕吓着孩子们么……”
“小北……哪里像个孩子。”
赵景闻用鼻尖摩挲着宁建国的后颈,若有所思,“有时候看着他的眼睛,我还会发憷……”
“别笑,是真的,我感觉他有时候比我们两个都成熟。事事都能自己拿主意,还能给的人提意见。但他和小侠在一块打打闹闹,就又是个小孩子的样子。建国,你的儿子都成精了。”
“瞎说什么呢。刚才说我老娘是王母,现在又说我儿子是妖精。”
宁建国甩了下肩膀,将黏在他身后的男人甩开,拿起抹布转回客厅去擦桌子。
其实他自己也有这样的感觉。
他家的小北,实在是过成熟了些。
楼里邻居,还有纺织学校里的老师,他们都有和小北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哪怕最乖最乖的乖宝宝,就像是常乐蕴那样,也时常和父母发发小脾气,在学校里闹出一些不大不小的风波来。
要不怎么老师每回开家长会的时候,都会反复提醒,说这两年是所谓的“青春叛逆期”,是孩子人生当做最最要紧的一段特殊时期,要家长们多加注意呢。
搞得宁建国如临大敌,就怕儿子走错路,交了坏朋友。就跟他们那个同班同学耿恩华一样。
据说他被记了大过,已经被提前分流,一年后连中考都用不参加了。
好好的一班学生,落到这种下场,真是谁也想不到的。
偏偏他的小北就不是,小北乖得简直让人心疼。
他觉得自己这个爸爸当得一点都不称职,好像除了会烧烧饭饭,偶然洗洗衣服(现在主要是赵景闻洗了),在家里半点用处都没有。
哪怕门门满分,小北都从来不向自己提任何要求。他的那些新的文具,新衣服,游戏机,都是自己看到别家孩子有了,宁建国主动买下来之后送给儿子的。
小北收到礼物后会乖巧地道谢,用的时候也很珍惜。不像范侠,他爹送给他的小霸王学习机,手柄都已经被他砸坏了,如今放在宁家茶几下面的这一台游戏机已经是第二台了。
送礼都送的没有成就感,宁建国自己也哭笑不得。
所以在小北提出想要新妈妈,并且“明示”就想让王伊红当他的后妈后妈之后,他才会拉下脸皮,求王伊红来帮自己这个忙。
小北没有享受过一天的母爱,哪怕是假的,哪怕只是哄哄他,他也想要满足儿子这个心愿。
一想到那之后发生的事情,宁建国感觉自己的脸上热气腾腾的。他想着冬天也不能全然不通风透气,于是走到窗边,把窗户开了一小条缝。
“对了,你家小北和老太太去哪里了?我看他们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好像在等出租车啊。”
赵景闻帮着一起拖地板,边拖边问道。
“哦,去看我姆妈的一个老朋友。她身体不太好,说不定是去见最后一面。”
那位老太太不知道宁老太已经搬到儿子家居住,让她的女儿到建德里来找人,扑了个空。也是邻居们热心,往他新房子这里打电话,宁老太才会吃了午饭后匆匆赶去的。
“宁老太的小姐妹?不会是南京路上大百货公司的同事吧?”
赵景闻也知道宁家老太太当年可是“弄堂一枝花”,时迈百货公司的“钢笔西施”,出了名的大美人。
“就是每年夏天里,天天给我姆妈送花的女人。”
每天一朵,放在牛奶箱子上,四十多年都是如此,已经成为了老太生活的一部分。
“啊,是卖花的老太啊。”
对于宁老太的这个习惯,赵景闻也是知道了,有些感慨地摇了摇头。
宁建国轻叹一声,“看来明年的夏天,不管建德里是不是还在,栀子花和白兰花,应该是闻不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老夫老夫爱情故事,捂脸
第53章 不必再等 一更
从卖花大娘那边回来之后, 满身疲累的宁老太晚饭也没有吃,早早洗漱之后就回房休息了。
宁建国紧张地问儿子到底怎么了,宁小北这回和老太达成了“统一战线”, 嘴巴绷得紧紧的,任凭老爸怎么追问都不说。
吃了晚饭, 宁小北趴在窗边看外面的月亮。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六了,天空中峨眉月高悬,月影淡淡,不见半点星光。
他算了算日子, 再有几天就要过新年了, 奶奶的那位老朋友,怕是过不到明年了吧。
卖花老太太原来叫做“水香”,靠着卖花, 拉扯大了两个女儿。大女儿如今已经出国, 在加拿大定居,只有离了婚的小女儿在身边伺候。
原来水香婆婆的房子距离建德里走路不过十多分钟的路程,在一排老式石库门建筑中。
宁小北扶着奶奶往弄堂里走的时候, 一路看到画在墙壁上大大的“拆”字。拆字外头还用白色, 或者红色油漆画了一个大大的圈,油漆顺着灰色的墙壁淌落下来, 好似一间间百年老屋流下的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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