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阿姨,你眼睛瞎脱了?你哪只眼睛看到这个铁架子是我家的啊?”
田阿姨抱着双手冷笑道。
“不是侬屋里厢的,难道还是我家的啊?你这个架子原来就放在你家厨房里的,后来一只脚坏掉了才扔到这里来。大家都是老邻居了,谁不知道谁呀。”
头发上别满了塑料发卷的张阿姨瞪着眼睛说道。
她的眼圈一片青色,倒不是被人打了,而是早年用劣质药水纹眼线的后遗症。不止眼圈是青色的,就连眉毛也是,大晚上的,看起来好似一个女鬼出游。
“哎呦,你这话说的就没意思了。这里的东西就你家堆的最多。我三天两头看到你老公偷偷摸摸把家里不要的东西掼在人家家门口的。喏,这几个花盆,坏掉的药罐子,炖盅都是。知道你家人口多,地方小住不下,但是也太没公德心了吧。”
“你说谁没公德心啊?”
两位年纪不算很大的阿姨们争锋相对,互相戳着鼻子乱骂起来,颇有点今天就把这些年的鸡毛蒜皮都在这里清算一遍的意思。
张阿姨的老公实在看不下去了,踩着塑料拖鞋走了过来,想要把铁架子挪走。谁知道他指尖都没碰到铁架呢,张阿姨抬起胳膊,对着老张光溜溜的头顶,“啪”地揎了过去。
“你犯贱啊?都说了不是我们家的东西,你动什么手?”
“啊呀,什么‘你家、我家’,人家新邻居今天‘搬家’,就当帮忙好咧。都堵在这里,人家还要不要搬家具了?”
老张一手捂着被拍红了的脑袋瓜说道。
“哦呦,我算是看出来了——侬就是看人家新来的长得漂亮,饭都不吃了,小孩子的功课也不管了,跑到这里来献殷勤了是吧?侬当老娘是死得呀?”
听到这里,那些吃饱了撑着的邻居们也纷纷走了过来,对着老张和新邻居指指点点。
“老张平时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人,从来不主动出头。难道真的是看人家女的长得好看,跑出去‘鲜格格’了?”
“屁,那个架子就是他们家的。前两年我亲眼看到他们夫妻两个扔到人家门口的。我还问张阿姨,既然不要了为啥不扔掉。她回答说送到回收站还可以卖几个钱,扔掉太可惜了。不过这么多年了,我也没看到她把架子送到回收站啊。”
“不过那个女的怎么一个人搬家啊,她男人呢?都吵成这样了,还坐在楼下车子里当‘老太爷’不成?都不上来说句话么?”
女邻居没想到他们抄家居然还能把战火烧到自己头上,走得还是“下三路”。饶是修养再好,此时也变了脸色。
“真的是王阿姨……”
宁小北拨开看热闹众人,抬起头仔仔细细地将红衣女子看了个遍,确定她真的曾经在“现实世界”里和他家做过几年邻居的王伊红王阿姨。
他之前并没有听说过王阿姨曾经和赵叔叔做过邻居。看来他们又提前相遇了,原来的命运的轨迹再一次被改变了。
宁小北眼神微动。
“你们不用动手,我让他们搬就好。”
王伊红摆摆手,转身去求那几个坐在地上抽烟休息的几个工人师傅。
“老板,这就不对了。我们搬家之前说好的,只是帮你把你的家具从你原来的家里,搬到新家里。没说过要帮你收拾门口,更不要说把这些东西搬下去了。那是两码事。”
为首的中年人面色黝黑,冲着王伊红轻佻地吐了一口烟圈,伸出两只手指,“两百块。”
“什么?我这一车东西才花了八百而已。”
王伊红低声说道。
“爱给不给。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等我这支烟吸完,你门口再不腾出来的话,我就带着兄弟们走了。”
他们刚才给这个女人搬家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她家里来来去去都是女人的东西,没有半点男人生活的痕迹。这个女人肯定没有老公。
刚才跟车过来的时候,他就几次在言语上调戏王伊红,还企图对他动手动脚,都被对方凌厉的眼神吓退了。现在好不容易等到了机会,当然要讨点便宜才好。
“咳咳咳……”
宁小北捂着嘴一阵咳嗽。
刚才吹来一阵夜风,烟味扩到了他这里。
“我们来帮你搬吧。”
就在王伊红一筹莫展之际,宁建国走上前来,将小北拉到身后。
“是啊,麻烦让让。”
赵景闻说话间把衬衫袖子卷了起来,和宁建国一人一边,把落满灰尘的铁夹子从房门口腾了出来,一点点地往楼梯口那边走去。
“老大,这里灰大,你往后面站站。”
范侠见状,也不甘落于人后,他走上前去,一手拿起一个破篮子,一手拿起个秃了毛的扫把,跟着两个大人下了楼。
“咳……老公,出来搬花盆。侬死忒了啊?我站在这里喂了半天蚊子了侬都不出来。”
田阿姨见连小范侠都主动帮忙了,顿时脸烧得通红,转过头对着自家男人喊道。
不一会儿,门口的垃圾堆都被清理干净了。工人们没法子,只好起身,把家具一件件搬进了屋子。
那领头的男人本来想趁机搞怪,故意弄坏家具。
谁知道刚才这两个“多管闲事”的男人居然也走进了屋子,两个人四只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们的动作。没有办法,男人只好打消了主意,轻手轻脚地把家具放下,不甘心地拿钱走人。
“怎么才这点钱?这种单身女人搬家,你居然没有‘敲竹杠’?”
男人带着队伍回到卡车上,坐到了驾驶座旁,从八百元里抽出一张“大团结”递给司机,司机接过钱,看着男人手里薄薄的一沓钞票问道。
按照他们历来的做法,遇到了单身的女人,或者是没有子女的老人搬家,到了地方不翻个一两倍简直对不起自己。
不想出钱?兄弟们把东西一扔,你自己搬去吧!
“骚|女人,刚下车就发骚,勾引了两个大小伙子帮着她死盯着我们。晦气!”
工头狠狠地摆了摆手,“走吧走吧。今天算是亏大了。”
赵景闻喜欢健身,家里放着各种哑铃,拉力器。他早年还跟着师傅在公园里学过扔石锁,衬衫下面的肌肉绝对“邦硬”。
至于宁建国,虽然因为考出了工程师资格证,被人尊称一声“宁工”。不过在车间里还是要领着徒弟做钳工活,每天和矬子,锤子打交道,上半身肌肉格外发达。
这样两个人往屋子里一站,又长得一个赛一个的高挑,那些搬家工人们见状哪里敢轻易得罪,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谢谢,真的是太谢谢了。”
送走工人们,王伊红双手合十,不住地冲着宁建国和赵景闻道谢。赵景闻大手一挥,说都是邻居客气什么。
“阿姨,我也帮忙搬东西了,侬怎么不谢谢我呀?”
“小色胚”范侠年纪轻轻居然已经熟练了掌握了“搭讪”这一门深奥的技能,冲着王伊红提起他因为灰头土脸,所以越发显黑的小脸蛋。
“谢谢你,小朋友。哎呀,我这里还乱糟糟的,连口水都不能倒给你们喝。”
王伊红惭愧地说道。
“没事,我家就住在隔壁,我们可以回家喝水的。”
范侠说着,指了指他舅舅,又指了指宁建国。
“我家住二楼,小北和他爸爸住三楼。阿姨我以后可以到你家来玩么?”
“范侠!”
宁小北简直要被他的“自来熟”给吓到了,拉着他的胳膊就往外走。
“回家吃饭!”
这人的脸皮是用什么特殊材料制造的,304不锈钢么?
当晚睡觉前,宁小北走到宁建国的房门前,见他老爸躺在床上,正翻动着最新一个月的《世界军事》杂志,他敲了敲房门,冲着宁建国低声问道。
“老爸,侬觉得今天新搬来的王阿姨漂亮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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