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慈道:“秦王救你之举凶险,望你体察秦王难处,在大势定下之前,都要关在秦王府的私狱里了。”
燕煦又虚弱地连咳了几声,才缓过劲来道:“能活着,已是万幸,周院判,你替我谢谢小七。”
“不过……你的腿在雨里跪坏了,怕是以后行动不便,遇阴雨天也会格外难受。心肺也会落下病根,换季时要仔细着些。”周慈身为医者,于心不忍地道,“秦王已经尽力了,你多担待。”
“我知道的。”燕煦尝试着动了动腿,痛得冷汗直流,他倒在平了喘.息半晌,竟是没有很意外和难过,而是明悟了说,“若非中途有人冒险把我挪到屋里去暖身子又灌了姜汤,我怕是跪不到父皇出来饶了我。我做了刺杀小七的事,小七还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做这些事,已是拿命在帮我了。”
周慈点了点头,没再多言。
燕煦又沉默了许久,黯然地说:“双喜,把车门推开,我想再看一眼。”
双喜推开门,燕煦挣扎着仰头瞧去,外头漆黑一片,只能看到连绵的山恋。
这里的景致已是他从未见过的,不在靖都了。
那个人从头到尾没有出现过。
他望着不知名的某一处,良久之后,苍凉地说:“燕煦已死,以后叫我秦忘真罢。”
周慈愣了一下,与双喜一起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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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北溟背着人,才走一会,燕熙靠在他肩头睡着了。
他放平了步子,听着就耳边的呼吸声,一时胸中鼓胀,暂时抛开了今天想问的燕熙身份问题。
朱雀湖边的望北山上有一处温泉,最妙在旁边还有一处山泉,泉水冰冷,一冷一热,于健体练武极有帮助。因着位置很偏,在悬崖边上,很少有人能来。
宋北溟发现后,便叫人打理了,他时常会去。
沿着陡峭的小路,宋北溟几个跃起,轻松地把燕熙抱了进去。
浸血的绯衣被剥去,里.衣也被小心的褪.去,里头也是血。宋北溟将它们远远地抛到山洞口,自有人收走了。
一起沉到水中时,燕熙轻轻哼了一声,像是要醒。
宋北溟把人抱在怀里,轻声喊他:“微雨?”
燕熙缓缓掀开眼皮,隔着长长的睫毛,茫然地看着他。
血腥味被洗净,只剩下浓郁的“荣”的味道,被温水一泡,“荣”蒸腾地散开了。
山洞里萦绕的都是燕熙的味道。
宋北溟被“荣”催起来了,克制变得格外吃力,可他没敢轻举妄动。
燕熙的状态很不对,宋北溟把人圈在怀里以防燕熙呛到水,轻轻地拍他的脸继续喊:“微雨,微雨。”
燕熙烧得满额的汗,无意识地想要抓住什么。
他听到有人在叫他,可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找不到焦点。他软软地伸手,抵到一副身躯,他闻到了“枯”的味道,这让他感到安全,他动了动身子,无力地说:“梦……泽?”
宋北溟环着他:“你是不是很不舒服?”
“嗯……”燕熙感到自己呼出来的气都是热的,“好.热……荣的药效好像不受我控制了……”
燕熙在努力地找焦距,双手无力地拉住宋北溟。
他们泡在水里,宋北溟感觉自己被一劈为二,一半被不断催拉着,一半又揪着心担忧着。
宋北溟扳正燕熙的脸问:“你想要怎样?”
燕熙的发散在水里,黑发贴在额间和两鬓,白.皙的肌肤浸在雾气氤氲里,一双眼睛湿漉漉的,从未有过的乖。
“梦泽……”燕熙努力地凑近了,终于对上了宋北溟的眼睛,煎熬地说,“我……现在需要很多枯,你……给我好不好?”
宋北溟感到手底下的温度还在上升,他不敢再多耽误,扯了岸上的棉布,把人在水里一通洗,飞快地抱人出水。
宋北溟的忧虑已经压过了其他反应,。
他把燕熙放到木榻上。才擦干的身子,又涌了汗,宋北溟用热水把燕熙新出的汗都擦尽了,又拿凉水耐心地擦了多遍。
然后抱着人沉到了冰凉的山泉水里。
有了过渡,燕熙入冷水没有不适,他轻轻地喟叹了一声,舒展地打开了身子。
宋北溟听了这一声,苦笑地说:“我的小祖宗,你这时候就别再给我火上浇油了。”
燕熙抬起挂着水珠的眼睫来看他。
被冷水浸着,燕熙的高热稍稍往下退,他的神智也终于清醒些许。
荣在烧着他,他觉得自己甚至能把凉水煮沸了,这种燥.热是他从未有过的,更古怪的是荣还在升。
再这样烧下去,他没死在战斗里,也快要被荣烧没了。
燕熙不自觉地更加靠近,紧.紧.贴.了上去,他们在水底下坦.诚.相见。
燕熙有些错乱地求着他:“梦泽,我要枯……”
宋北溟拿帕子沾着冷水给燕熙擦脸,凑在他唇边问:“你现在需要休息,你可以么?”
燕熙追着宋北溟的唇道:“反正是你用力……有劳你——”
下一刻他终于得偿所愿地被口勿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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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北溟看到燕熙杀得满身是血时,就想口勿他了;当他扛起燕熙,发现这副身体已经疲倦无力,他转而告诫自己今夜务必当个柳下惠。
可是,那个会拿刀砍人的修罗大美人,正可怜地求着自己!
宋北溟靠过去,说:“微雨,我要来了。”
燕熙仰高了咽喉,软软地应:“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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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泉水不断地注入又流出,带走新涨的温度,燕熙正在变得舒服,不再蹙着眉,半睡半醒地放松下来。他在无意识间,仿佛卸去了防备,没了厮杀和谋划,无邪地依赖着宋北溟。
宋北溟没敢忘形,一直观察着燕熙的状态,轻声地哄着人。两次过后,在“枯”的安抚中,“荣”总算停止了攀升,变得温顺下来。燕熙的体温略降,却没有像从前那样立竿见影地大幅降低,还是像病人那样不正常的发热。
宋北溟果断地退出去,在水里把人洗了一遍,擦着他在凉水里还出汗的额头,想了想,把人抱上岸。
燕熙难受地追着他,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宋北溟凑近了,只听到他反复地说“我要回家”“我要考试”,破啐的噫语中又夹杂着呻.吟和抽噎,仿佛格外委屈,怎么都哄不好。
宋北溟怔忪地想了片刻,转身取了匕首,在自己腕上划了一刀。
他手指落在燕熙那烧红的唇上,屈指分开,把血灌了进去。
燕熙的“荣”总算凉了下来。
燕熙终于不再纠.缠,沉沉地睡了过去。
宋北溟替他擦净了最后一淌汗,燕熙的身子终于清爽了。
宋北溟松了气,收了帕子,给他穿好衣衫。他瞧着这张漂亮到能轻易蛊惑人的脸问:“回家?你的家在哪里?”
燕熙已睡沉了,连梦话都没有,自然不会回应他。
山洞里只点了一盏灯,宋北溟拿布条绑紧了腕上的伤口,坐在晕暗中瞧那个毫无防备的人,和那可怜地露着的白.皙脖颈。
宋北溟想,他狠狠心,一下就能把人掐没了。
从燕熙用的刀法,以及惊动如此大费周章的刺杀来看,其实要猜“宣隐”是谁已经不难。
而这个人聪明绝顶,必定也知道自个已经暴露,可还是孤身跟着他来到这种荒郊野外。
宋北溟沉在灯暗处,他把匕首收回靴子里,又去洗净了燕熙的流霜刀。
这刀瞧着轻,入手却是沉重,只比他的悲风轻几分。能拎得动这种刀,却做着楚楚可怜的模样,宋北溟想,我大约真是碰到了专吃人心的画皮。
丑时末,他背着人出山洞时,听到燕熙已经睡着了,他看着外面起.伏的山川,又回望了一眼那山洞。
马车在山下接他们,上了马车,燕熙在宋北溟的怀里又睡了小半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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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正,方循敲门叫醒燕熙,燕熙发现车厢里只剩下自己,推门出去,竟然已经停在了午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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