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石匠听说是村里的急活,还要和灵堂灵位有关本来不想去,可耐不住问荇舍得给钱,语调间又非常诚恳,终于还是答应了。
这是家传子的作坊,他带上自己的两个儿子,瞪着眼看着问荇又雇了个车立马就走,光上趟集市还真就是为了拉他们去修缮灵位。
“小兄弟,你要修的是……”
大儿子好奇心重,实在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他之前遇到过给家里人修棺材的都没这么急。
“我亡妻的灵位。”
问荇语调平静,反倒让年轻的石匠满脸愧疚:“对不住,对不住,我不该问。”
他肯定很喜欢他的亡妻。
待到家门口,瞧着眼前看似恢宏实则破败的宅院,石匠心中的同情更甚。
他不知道这家曾经发生过什么,甚至想到出高门倾颓,爱人阴阳两隔的戏码。
问丁身后跟着清心经,她拄着扫帚帮忙扫院子,一路扫狗就一路跟。
见到来了生人,女孩这才费劲抱起狗,悄悄缩进自己的屋子里。
容不得石匠多想,问荇熟练地推开卧房门,将石匠们引到灵位前:“我需要撬开石板,查看下里边的料子。”
老石匠用余光打量着这家布局,几乎是不敢置信。
他干了几十年,也算是遇到过各种奇奇怪怪的家中布局,但把灵堂设置在卧房简直是闻所未闻。
而且这卧房看起来是翻修过,但装饰依旧简洁到粗陋,可这灵位上用的石料非常好,许多世家大族给早夭嫡子的待遇也不过如此。
问荇给了钱,他也不好多问,给自家儿子使了个眼神,三人都心照不宣地闭了嘴。
因为灵位用的石板料子太好,老石匠胆战心惊撬了很久,还是发现石板有经常撬动的痕迹,才开始放心大胆地下手。
咔。
石板被石匠小心卸下,两个年轻人将它轻轻摆在地上。
灵位里面镶嵌着一颗血红色的石头,宛如会搏动的心脏,刺着几人的眼睛。
是颗血玉。
可问荇立马发现了不对劲。
距离上次更换血玉已经过去好几天,按理来说血玉至少要变小一两成,可这块血玉和镶嵌上去时一模一样,完全没有缩小的迹象。
“这是血玉吗?”
他赶紧问老石匠,并解释了句:“我也是外行,听说血玉能安魂,就怕之前请的工匠克扣材料。”
老石匠仔仔细细打量着石头:“是真的血玉,不会有错。”
明明是血玉,可问题大抵就出在这块不会变小的血玉上。
还好没有去找何肃,毕竟上次装灵位的活就是他们做的,他们不管知不知情,都可能是柳家套里的一环。
“把里面的血玉摘了。”
问荇从暗格中又拿出块成色更好的红石头:“我这还有血玉,把它装上去。”
“啊……好。”
老石匠有些明白了问荇用意。
传说血玉安魂,他应当是想要更好安抚自家亡妻的魂魄,才会买这么多血玉。
他愈发不敢怠慢,用了很久才将血玉替换,再把石板装回去。
问荇手里把玩着那颗不会缩小的血玉,不管是拿在手里的触感还是目视的成色,都和普通血玉别无二致。
究竟是为什么?
“啊!”
院子里突然传来问丁的叫声和手忙脚乱的声音。
“不能去,不能去那里!”
问荇心里一沉,让工匠们先停工歇息。
他之前是让问丁管好清心经,但清心经其实一向都很乖巧,压根不用管。
听外面问丁的声音,清心经是突然开始乱跑了?
还没等他起身,黑狗粗暴地撞开虚掩着的门,不安又警惕的目光死死盯着问荇的手,爪子已经伸了出来。
问荇张开手,手心正躺着那枚血玉。
“汪……!”
看见石头的清心经更加激动,摇着尾巴小跑上前,扒拉住问荇的裤脚不松嘴。
清心经几乎不会跟进他的卧房,除非是遇到了他觉得很危险的事情。
“哥哥,对不起。”
问丁急匆匆跑来,见清心经没有惹祸松了口气,不停地道着歉:“是我没看住它。”
“没事。”
问荇试探性地将血玉放在地上,清心经的眼睛一直在跟着血玉走,一刻都没放松警惕。
它露出白森森的牙,叼着石头快步往外跑。
问荇快步跟上前去,一直跟到自家门口,清心经才将血玉放下,并用爪子拨弄到沟里才肯撒爪。
“你是想让我远离它?”
清心经歪了歪头。
问荇又找出块血玉来,摆在清心经的面前,这次黑狗没了任何激烈反应,反而安静蹲下来。
他又试探着将那块落在草地里的血玉捡回。
“汪汪汪!!”
清心经立马弓着背,不停拱着问荇,把他往土沟边上推,示意他丢掉这块血玉。
“我知道了。”
问荇了然,在一丛野草旁边挖了个坑,把血玉埋在里面。
扔是不可能扔的,他还要靠血玉查事情,何肃他们的材料是柳家指定的,保不准是柳家要干什么事,终于是漏出了马脚。
但也不能让它继续呆在家里。
忙完后,问荇带上重新归于平静的小黑狗回到家里,示意工匠们再次进屋开工。
“我家狗脾性不太好,你们继续吧。”
“呜……”
小黑狗也知道自己吓到了问丁,夹着尾巴蹲在女孩旁边,蹭了蹭她的衣服安慰她。
“谢谢。”小姑娘摸了摸它的头,认真道,“不要乱跑,会让小哥哥着急。”
问荇神色如常,只字不提刚刚具体发生了什么,安静看着石匠们忙活。
他和老石匠结了钱,将他们送到门口。
由于他这副感念亡妻的模样太过真实,小石匠大为感动。
可他也没读过书,不知道说什么合适,只能诚挚地祝愿道。
“小哥,你亡妻在天上,肯定会幸福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问:我怎么会是黑心老板呢,他们都是自愿留下的。
郑旺:理是这个理,但总觉得不太对劲……
鹊鹊:我在天上了?
第116章 你即是你
问荇非常习惯自己的寡夫身份,用不失礼貌的笑,送走了又个对他产生误会的人。
而关上门后,他浮于表面的笑容立马被复杂的神色所取代。
柳家距离禾宁村有大几十里路,资产雄厚算得上漓县首富,加上经常接济百姓,名声也一直比其他高门大户好。
寻常百姓们只好奇高门大户的风月事,压根不关心大户人家其他动向,之前的几个月柳家都没传来风声,也没做出什么事来干预他的生活。
问荇心里一直很清楚,在他没能力和柳家博弈之前,他定会处于被动的地位,只有柳家来找他和柳连鹊麻烦的份儿。
现在只是枚出现异常的血玉,相安无事的平衡就被柳家打破。
其实今天选择将古怪的血玉拿出也是铤而走险,他反复考量后,认为维持原状比让柳家不安好心塞其他东西进灵位要靠谱得多。
哪怕可能因此让柳家警惕,或者让柳家再想其他办法。
毕竟清心经几次躁动后他们遇到的都不是什么好事,不是祝澈酗酒的爹撒泼,就是厨子浑浑噩噩的残念威逼。
“你今天算是立功了。”
问荇摸了摸清心经的头,小黑狗呜呜了两声,摇头晃脑蹭了蹭他的手腕。
问荇看了眼天色。
幸亏动作够快,今天还来得及做些事。
祝清正趴在灶边做晚饭,祝澈刚从镇子里换钱回来,躺在床上假寐。
门口传来有节奏的敲击声。
祝澈打开门,瞧见神色凝重的问荇,还有躲在问荇身后的女孩。
“怎么了?”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意识到不对:“你是不是有遇到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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