虾被分出一半交给老祝,老祝见着许久未见的河虾为之一振,马不停蹄试着做了道糖醋虾出来。
糖醋虾端上桌,许掌柜尝了口,笑眯眯示意几个伙计也尝尝。
阿明伸出筷子夹了一枚紧实的虾肉塞入口中,忍不住地拍桌子:“好吃!”
裹着粘稠酱料的虾肉嫩滑有弹性,单看菜的摆盘也非常大气,从食材到烹饪都堪称完美。
“阿明,你去找明德过来。”
“好嘞,我马上就去!”
阿明呲着牙,利索拔腿就往外跑。
他们醇香楼就是了不得。
采买好奇地看着另个带了盖子的桶,桶正在微微颤动,里头隐约发出咔哒声。
“我能揭开看看吗?”他看向问荇。
“哦,差点忘了它。”
问荇替他揭开盖子:“我不会烧这个,所以就带回来了。”
采买凑上去看。
片刻后。
他嘴张得能吞下个鸡卵:“螃蟹!”
螃蟹?
老祝也一个健步冲上去。
片刻后,他眼神中透着难以置信。
许曲江也来了精神,跟着凑过来看。
还真是只螃蟹,而且瞧着个头很大又肥美,若是拿去烧菜,能卖大几十文……
等等。
现在天寒地冻,问荇是哪儿弄来的螃蟹?
“你,你找那捞鱼的还有本事搞大螃蟹?”
采买顾不上担心自己的饭碗被问荇抢走,兴奋地问:“那他还能抓到其他河鲜吗。”
要是还能抓着,每年冬天光凭新鲜管够的河鲜,醇香楼都能大赚一笔。
别的酒楼这时候只能卖肉,他们家还能去卖河鲜,爱吃河鲜的客人自然而然就会成为醇香楼的熟客。
问荇还没开口,采买又激动地补了句:“价钱好商量,能卖给醇香楼就成,什么价都好说。”
“今年冬天怕是不行了,他也有其他急事,只能保迎春宴能有河虾用。”
虽然问荇也很心动这笔不菲的银子,但眼下他得安心管柳家事,不能天天装成神秘渔民带鬼去抓鱼捞虾。
“可惜了。”
采买长吁短叹地走了,许曲江沉思良久,神色复杂看着问荇。
他道:“小问,你同我说实话。”
问荇以为他看透了什么,哪知许曲江接了句:“这些河虾,花了你不少银子吧?”
不容问荇多说,他用种大彻大悟的模样从口袋里变出来五两银子,塞在问荇手里边:“拿着。”
许掌柜一脸慈爱:“你为醇香楼受委屈了,别亏着自己。”
问荇:……
他像能亏着自己的人?
许掌柜怕是以为他偷偷拿自己钱垫出高价,才得以买回来河虾。虽然荒谬,但确实比鬼替他打白工捞虾这种理由要靠谱得多。
问荇本不想收这笔银子,可许曲江的态度实在是过于坚定,也就只能顺势收下了。
至于那只螃蟹,最终自然还是逃不过被葱油红烧的命运,端上了问荇的餐桌,成了他的午餐。
江安镇街头。
阿明扬眉吐气走在去找明德的路上,路过个鱼贩的摊,那鱼贩最近见多了他和采买,以为醇香楼又要找他买虾。
所以阿明只是多看了眼,他赶忙摆着手不耐烦道:“我这儿没河虾。”
阿明停住脚步,皱着眉莫名其妙看着他:“我知道,我也没要和你买。”
“我们楼里头,早就把事解决了,你好好守着自己摊子吧。”
瞧着阿明远去的背影,鱼贩子略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继续埋头盯自己冷清的摊子。
明德听到阿明说寻到虾,打心眼是不信的。
毕竟二少爷信誓旦旦说醇香楼找不到虾,让他巴着这点去为难醇香楼保管有用。
只要柳家不想醇香楼拿到虾,醇香楼就是拿不到。
可他瞧见阿明提着的桶里头游动着的,比手指还要长的虾,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
“你们从哪寻来的?”
这些虾不管是鲜活程度、色泽还是大小,全都合乎办筵席的规格。
“这怕是只有掌柜他们知道。”
阿明掩盖住心中的得意,一本正经道。
计划被全盘打乱,明德慌了神,彻底坐不住了。
“快,带我去见许掌柜!”
他连饭都没来得及吃上热乎的,带着两个柳家小厮急急忙忙赶到醇香楼。
许掌柜早已备好茶等着他,问荇则站在他身侧。
瞧着问荇和许曲江,明德没来由地背后的寒毛倒竖。
他总觉得自己是进了什么圈套里。
“听闻醇香楼已经寻着了河虾。”明德强装镇定,“不知是从哪出寻得?”
没关系,只要找到给柳家供货的渔人告诉少爷,再把他的供货掐断就好。
问荇抬上来木桶,里头全是鲜活游动的河虾,随后他安安静静继续立在一旁,仿佛只是个打下手的小厮。
许曲江也不急。
“是从江安湖里寻得的河鲜。”
“我是想问,是从谁手里求购所得。”
明德憋着口气,江安湖附近渔民太多了,总不能一个个都报上去。
“寻到的货源……恕在下无法透露。”许曲江为难。
“为何?”明德险些失声,“柳家给了醇香楼这么多银子,难不成要吃来路不明的玩意!”
“慎言,江安湖在方圆百里都闻名,远算不上来路不明。”
听他讲得越来越不客气,问荇及时出了声:“酒楼的供货、菜谱皆是自家秘方,当时同柳家并未约定过要透露菜谱与货源,只是我们掌柜出于信任柳家,才愿意透露。”
他无起伏的声音像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在明德身上。
的确,柳家只是要求他核验菜品,他也只是来盯着醇香楼办事的,前几日醇香楼愿意给他菜谱和供货单看,也全是看着柳家面子。
按理来说醇香楼拿得出他挑不出毛病的河虾,还告诉他河虾从江安湖里来,他就不该再管下去。
回去告状?二少爷恨透了问荇,怕是只会觉得他办事不力,想些残忍的法子折磨他。
问荇真要不满意,也可以去找柳夫人大闹一场,柳夫人责罚的也肯定是他。
思及此处,明德略慌了神,只得连连称是。
“可,可若是真出了事……”他还想挣扎下。
“既是醇香楼寻来,真有问题,自然是醇香楼担责。”问荇不咸不淡看着他。
“河虾是我找的货源,若是有事,冲我来就好。”
明德的头越来越低,欲哭无泪。
怎么大少爷脾气这么好,他留下的相公也是个难缠的祖宗,说两句就要呛回来。
“问公子说得是,醇香楼到时候能拿出河虾就好。”三番五次在问荇这碰壁的明德无可奈何,只得往后不住退步。
罢了,只要不遇着问荇就好,醇香楼里头其他人和柳家也没干系,可以去找他们麻烦。
他宽慰着自己。
可明德没想到,折磨他的事还在后头。
因为他只要在醇香楼里,就一定会遇着问荇。哪怕没遇着,也肯定会在一柱香时间内和问荇碰面。
问荇好似就没别的事要做,不管是他想要挖苦两句伙计们手脚不利落,还是想要吹毛求疵灶台不干净,他都会悄无声息出现在明德身后。
也不说重话,只是站在那,让明德无法在继续刻薄下去。
分明只是个介于少年与青年间,算不上老练的男人,明德却总觉得自己被问荇看得要喘不过气。
那是种和二少爷凶戾气质截然不同的压迫感,和大少爷那种安稳的气场也不一样。
就好像他站在那,没有人能做出小动作来。
“问公子,你去忙别的事吧。”
三日后,明德终于忍不住了。
待在醇香楼里,居然和待在二少爷身边一样煎熬。
“不瞒你说,我最近没事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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