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聪慌忙回过神。
其实也没人出事,哪能值一两银子,他家卖豆腐毛利要挣一两得好久,手上的碎银捏着烫手。
“拿吧。”
“多谢徐公子。”问荇不卑不亢一拱手。
眼前的公子哥虽然毛手毛脚行为莽撞,但好歹有些良心在。
白送的银子不拿白不拿,更何况但凡他刚刚不在,朱聪身上多少要挂点彩。
“多,多谢徐公子。”
朱聪愣愣地接过银子,脑袋晕乎乎的,大落大起来得太突然,就像天上掉了馅饼一样。
徐云起松了口气。
看来是不打算上他家追究了。
他这才仔细看眼前两人,年纪大的那个瞧着陌生,可年岁小的这个青年,他总觉得有些眼熟。
“喂,我们在哪见过吗?”他仔仔细细打量着问荇,眼中露出疑惑。
“我不认得公子。”
问荇客气又疏离:“许是您这般贵人遇到的人太多,记岔了。”
“你瞧着不是读书人,怎么说话和那群酸书生一样。”徐云起撇了撇嘴,顿时没了探究的兴趣。
“我走了,这事就这么过去啊!”
他打量着两人,振振有词:“你们可看好了,我赔钱了,不能计较。”
这是哪个地主富商家的傻儿子?
问荇好笑:“好,但公子下回别在街边打马了,实在危险。”
徐云起匆匆嗯声,快步飞奔消失在夜色里,腰间环佩叮当。
“是哪家的少爷?”
问荇瞧着他腰间悬挂的玉坠,水头极好。
不知是哪家少爷出门不带家仆,自己打马遛街闹事。
“等等,他刚刚说是徐家?”朱聪回过神来。
“我知道他是谁了,是徐家那位二少爷!”
“我倒是没听说过徐家,不过他家家底应当很殷实吧。”
否则也养不出二十好几对银钱毫无概念的二世祖。
“当然殷实!”
“镇子里也没几家比徐家有钱的,虽然和柳家比不来,但生意做得也很大。”
朱聪啧啧:“徐二少据说早年上京习武去了,最近才回来,要是是大少爷和三少爷,我刚刚就该认出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大少爷和三少爷性子都很规矩,也干不出在街边骑马胡闹的事。”
“既然好说话,那我们明早问他家里人去要银子?”问荇开玩笑道,“进京习武,回来这么不规矩。”
“不行。”朱聪连连摇头,“他都给了一两多银子了,我就算穷,也不能仗着徐家客气去赖上他们。”
“拿到的一两银子也该分你半两,要是没你,我怕是早就挨驴踢了。”朱聪还有些后怕。
问荇倒不差半两银子,他想了个更两全的法子。
他故作为难:“银子我拿着烫手,还是算了。”
“这样,你要真想谢我,就让我这几天住在你家的钱免了,然后挑些好点的豆子让我带回去当种子,这样如何?”
“豆子和银子怎么能一个价?”朱聪不赞同。
“就当交个朋友,下次我来县里,你们还给我留个住处。”
问荇有预感,往后他还要来漓县很多次,有个信得过的朋友非常必要。
朱聪勉强同意了,回到家后和他爹添油加醋讲了问荇的功劳,听得老人家心惊胆战又极其庆幸。
还好让问荇留宿,否则他这老骨头怎么能拉住驴子。”
“你瞧瞧你。”
他恨铁不成钢看着自家儿子:“长这么大块头,还是人家小哥反应快。”
“啊嗯————”
恰巧窗外的驴子拖长声音叫唤,细听还有些委屈。
朱聪憋着笑,头耷拉得老低。
问荇成了朱家的座上宾,因为发了笔意外财,清晨朱聪端上来的饭都丰盛些。
问荇要了两个夹肉的烧饼,又被老坊主灌了一碗肉粥,急匆匆朝着谢家的方向赶去。
今天是和谢韵约定好的日子,虽说谢韵让他正午再到,但早些去有备无患。
“请进。”
门口站着前日那眼神不善的家丁,只是今天他收敛了许多,远远看到问荇走来,替他拉开沉重的大门。
“还有一个时辰,我现在外边等……”
“小姐已经准备好了。”家丁打断他的话,粗声粗气道。
问荇隐约觉得他态度怪异,略微点头:“那我叨扰了。”
前院没有豪华的造景,但种着松柏、桃李和花草,问荇从铺着石子的小路上走过,走到片露天的,开阔的场地。
石板上立着桌凳,谢韵坐在一边,瞧着气色已经比前几日好上很多。
“请坐。”
她站起身:“事关柳大少爷,我本来应在书房以厚礼相待,只是因我的缘由有些不便,还请谅解。”
一男一女处在封闭屋子里的确不方便,谢韵一直是在露天的情景下接待男子,也包括哥儿。
“是我几日前在谢公子身体抱恙时叨扰,应当是我的不是。”问荇坐在她的对面。
谢韵捏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她轻吹开漂浮在茶盏里的叶:“信上的内容我已细细看过,我敬柳大少爷是君子,因他缘由我也愿敬你三分。”
言下之意很明显。
她不信任问荇,愿意听他说话不过是敬重柳连鹊,看在他面子上愿意听问荇说几句。
“只是该秉公办的事,我人微言轻,也很难做什么。”
但问荇要是想要耍小心思干坏事,她绝对不会帮忙。
“我并非有求于公子,只是替我夫郎送封他生前未送出的信。”问荇不卑不亢。
“眼下信送到了,谢公子又说瞧着没问题,今日一过我也该启程回家。”
“问荇公子。”
茶杯搁在桌上发出闷响,谢韵抬眼看来。
柳连鹊走了这么久,她不信问荇现在突然递上封柳连鹊生前写的信,只是所谓完成遗愿。
而且眼前的问荇和她查到的问荇性格大相庭径,谢韵面对他不得不打起十成的警惕。
“真只是来送信这么简单?”
问荇确实没事拜托谢韵,只是想不想柳连鹊的努力白费,顺道试探谢韵的立场和态度。
若是她偏向柳家,那也不必再谈下去。
但从谢韵官宦家出身却和首富长子,当时最有希望继承家业的柳连鹊关系不冷不淡,还能得到柳连鹊赞叹看,谢韵并没过于靠近柳家。
她家里布局干净简单仆从很少,看得出县丞大概率如朱家父子所说是本分人。
加之她谈吐间谨慎的言语可以进一步得出,谢韵是个谨慎且很少站队的人,她眼里只有自己的政务和漓县的安危。
这种人极难想办法拉拢,如果遇上共同目的,他又能展现出自己的作用,谢韵无疑是个极好的伙伴。
问荇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他不能去求谢韵办事把自己态度放得太低,单纯来送信是最好的理由。
“是。”
说话间,问荇感受到阵令人不适的目光,但不来自谢韵。
他记得自己身后是棵松树,那充满恶意的感觉正从松树下传来。
带着嫉妒和焦躁,巴不得把问荇生吞活剥,而且躁动得愈发浓烈。
是他。
问荇垂眸,将手边茶盏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我告辞了。”
随着他起身,身后的目光淡了些。
“我送公子。”
谢韵见他不肯说也不勉强,跟着起身客套。
……若不是查到的消息分毫不差,她真不敢信这是柳连鹊的赘婿。
柳连鹊下葬时她作为女子被柳家人拦在灵堂外,没见过问荇的模样,只是听说问荇性格痴傻,柳家随后把他送去了偏僻的镇子,谢韵也便再没关注。
眼前的青年真的和痴傻沾边吗?
她按耐住心中的疑惑,垂首又看了眼自己坐着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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