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思冥想了一会儿,沈循策忽然灵光一现,一下子坐了起来,倒是让明济心吓了一跳,怪怪的看向他
“好好地发什么疯?”
沈循策扭过身低头看过去,兴奋的说
“我可以找我那群好朋友啊,再让他们带上家里的侍从,怎么也能凑几十,几百,嗯,说不定能凑几千人呢。”
越说,沈循策越发自己这灵光一现的想法简直是十分机智,完全可行,并且仿佛已经看到在明济心所谓的危难来临之际,自己带着一群子弟突然现身,拯救全城甚至全州的光荣场景,他甚至还幻想沈循策对自己敬佩有加的言行。
于没有等明济心发表评价,他自己便先点了点头表示赞赏,又不忘补充说
“而且如果是你要求的话,他们也不敢不来的。”
明济心:……
沈循策没开口时,自己竟然还真对他的主意抱有期待,果然是自己今天状态太差,出现了幻觉。
他要一群害怕自己,所以被迫前来的纨绔子弟做什么呢。
明济心“啧”了一声,抬手搭在额头上,对此敬谢不敏。
“你和你那群狐朋狗友,他们不来帮倒忙,我就万分感谢。”
沈循策企图反驳
“哎呀,你又没试试看,怎么就知道他们不靠谱了。”
明济心索性闭上了眼睛,慢悠悠的说
“你自己都说了不靠谱,还用我浪费时间去试验一番吗?”
“我——”
沈循策听他对诸位好友如此不信任,很想出口反驳,为他们打抱不平,但是他脑子里快速回想了一遍众人在明济心这里留下的印象,似乎不是吃喝玩乐,就是打架斗殴……完全没好名声可言啊。
沈循策垂头丧气起来,勉强想到一个理由,想说出口的时候,明济心却双眼合上,好像已经睡着了,他叫了几声,对方也没回应。
明济心是打定主意不再和他讲话,沈循策自讨没趣,不多时便放弃了,倒头睡下,他倒是心无挂碍,入睡很快。
在感觉到沈循策已经深睡之时,明济心便缓缓睁开了眼睛,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头顶的帷幔,就悄悄起身下床,走到了外间的窗边坐下。
推开窗子,入目是月光大盛,只是不同白日的清晰明了,夜晚月光照耀之下的万物,都泛着一层模糊的光晕。
庭院楼阁如此,花草树木如此,人也如此。
等等,人——
明济心下意识坐直了身躯,目光落在走廊里那道人影身上,宽袍阔袖,玉冠飞钗,撑着一只华光流转的伞。
明月映照之下,似月光凝聚成型。
似乎不该出现在这里,但以他的修为,出现在这里也不算困难。
“大祸来临前的种种预兆,能够警示到的,也只有本身便有所远见预防之人,然而大多数已经习惯安枕无忧日子的人,任凭你呐喊疾呼,能唤醒者,或许不过寥寥数人。”
这是那位来自碧虚玄宫的道君,深夜造访,讲出这么一句话,难不成是特意来观看他的失落之态,讽刺他的空腹高心?
明济心轻手轻脚的走出寝殿,站在门口处,看着他的背影,开口说道
“就算只有寥寥数人能够在意到,也足够了,说明我做这一切事情并没有白费。”
对方道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如此失落?”
明济心:……
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白尽欢却已经回过头,看着他的双眼,再一次问道
“你的母亲为你辩护,你的姐姐借了亲兵与你,你的外甥也想办法要帮助你,你分明也算得到了信任,为何你的心中,难过郁结之情,仍然存在,无法排解呢?”
明济心:……
明济心垂眸,手指无意识的按压门框。
他不可否认,自己心中的痛苦一层漫过一层,那并非是来源于对霖州将要发生灾祸,而众人却对自己劝告无动于衷的焦躁,而是……因为另外一件他今夜或许才体验,在意到的事情。
那是无法被理解的痛苦。
无论父母,还是姐姐,或者原本就没什么头脑的沈循策,都没注意到的事情,眼前之人却好像早就已经明了一般。
然而这种明了却并没有让明济心产生心意相通或心领神会的喜悦,反而生出一种戒备。
对方如此了解自己,是因为未卜先知,还是果真了解自己,又或者……是其他自己无法猜测的原因?
白尽欢看着明济心渐渐冷凝起来的神色,心中哀叹一声不妙,真是多说多错,自己多逼问这么一句,似乎让明济心生出怀疑了。
于是白尽欢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就这个问题深入探讨,撑着伞沿着游廊缓缓离去。
明济心察觉出他的离开,略一思索,也立刻抬脚,跟在他的身后,沿着游廊往前行走。
明济心没问他为何深夜至此,正如他没有问为何龙王府内巡夜守卫一个不见,也没有问为何走到游廊尽头,一脚踏过,会到了凌波湖之湖心亭中。
寂寂深夜,更显得山湖寂静辽阔,凉风徐徐,波光粼粼,岸边灯火璀璨,影影绰绰,好似霓彩虹光,总看不真切。
而此刻凌波湖上竟然还飘荡着一只画舫,有冷冷琴瑟和鸣之声隔江遥传。
二人站在亭内听了一会儿,白尽欢转了转手中的伞,开口问道
“谢琴明瑟,当年明氏先祖鼓瑟之技堪称一绝,虽然此技并非明氏家传,但想来于此方面,总也少不了多些熏陶,那么现在,你听得出来这曲中真意么?”
明济心看了他一眼,然后侧耳静听,此曲悠扬飘渺,似空寂无情,却又含丝缕悲悯之态。
这并非他所听阅过的任何一首曲子,他一时之间,也无法确定者曲子究竟是怎样的含义。
于是明济心摇了摇头,说
“我与此道,尚且认知浅薄,不能够完全理解这乐曲之意。”
白尽欢又问
“那么,悦耳吗?”
明济心点点头道
“这是自然。”
白尽欢便“嗯”了一声,轻笑一声。
“悦耳就行,有人能够喜欢欣赏,其实已经达到了创造者的目的之一,至于它究竟是什么意思,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对吧。”
明济心:……
又是长时间的静默之后,明济心开口说话,是回答方才还在庭院内时,眼前之人所问出的话。
“母亲信任我,是因为一直以来的溺爱,姐姐相信我,是因为想让我开心的偏爱,至于沈循策的相信,不过是自小养成的习惯性依附罢了。”
这并非是真正的认同,不过是情感的驱使。
最后,明济心道
“爱曲者众,是己之幸运,知音者无,总是也难免惆怅。”
他看着那艘画舫,说的是曲乐,又何尝不是自己呢。
“世上知音少,明君更难得,若心神全都放在追寻此道上,大概很难如愿。”
白尽欢朝前走了两步,侧身坐在栏杆上,抬头看向明济心,又说
“其实,出身世代侍奉龙王府之门,在没有遇上知音明君前,得到一个听话的世子也不错,总比日后真正出仕时,遇上一个叛逆惹人生气的辅佐之主好吧。”
明济心动了动嘴角
“退而求其次,您是在安慰我吗?”
“你需要的话,暂且可以这样认为。”
白尽欢歪了歪头,说道
“所以,若你眼前是不被理解的路,不被认同的道,还有坚定走下去的心吗?”
明济心对上他询问的神色,随后又移开目光,看向江上传出乐曲的画舫,片刻之后,他又回过头重新看向白尽欢,语气坚定的说道
“我还有支持我的人,无论原因如何,为了这些支持,我也不会放弃。”
白尽欢便露出欣慰的表情,只是目光打量着他,似乎另有思量。
“这样很好,但还不够。”
不够?什么不够?
明济心难得有无法理解的问题,但对方似乎并没有解答的意愿,他抬起头看了看月色,径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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